第六十四章 牵绊
冷郁秋思忖间也想不明白，而按着宗政卓煦的性子，就算是有心避开自己，那也不会不辞而别才是。然而事实又摆在眼前，由不得冷郁秋不信。
康子瑶又道，“说起来何心池的事也要多亏了宗政公子，昨日我们同她缠斗的时候，碧痕见势不妙，转头就准备去找族长倒打一耙，言我泄露机关联合外人，对付心池。当时你我的情形都算不得好，那时候还真有些有口难辩，还是宗政公子及时出面，连过三关面见我族长老，言明根由，这才没让那碧痕得逞。”
“连过三关？”
康子瑶点头道，“外族人若要插手本族之事，面见我族族长，都需的过三关考验，以证心诚。趟石关破除石阵迷宫考验判断力；赴水关漏桶提水考验耐力与聪敏；最后一关刀山阵，赤脚踩过刀刃考验勇气和意志力。这三关每一关都并不容易，但他都去做了，足见他的心中还有有你的……”
冷郁秋不禁失笑，“既然有我又何须不辞而别呢？我这几日弹琴，他虽然有疑惑，却也问也不问我具体缘由，说好听了是尊重我的选择，说不好听的，其实就是心里没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做些什么又会干系到他什么事呢？今次也不过是他又发了仁心罢了。”
康子瑶道，“若他只是发了仁心，又如何会知道何心池诸般劣迹，如何知道你会为她所困呢？”
这话倒也把冷郁秋问住了。
所以……宗政卓煦是知道的吧……
可是又为什么……
冷郁秋怀揣着一肚子的问号，及至辞别了何府上下上路的时候，冷郁秋也想不明白。何府出去不远后便又是很大一片竹林，山里风大，竹叶儿沙沙摆个不停，冷郁秋满腹心事的走到竹林，终究被这一阵阵的沙沙叶声唤回了神思。
“竹叶啊，竹叶，我们也算有缘，你能告诉我答案么？”冷郁秋下意识的开口，甫一张口，冷郁秋便陡然一惊！
“不好！杀气！”
一片竹叶带着凌厉的气刃擦着冷郁秋的头发而过，还好冷郁秋功夫不俗反应及时，不然已然会葬送在这一枚小小的竹叶之下。冷郁秋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暗忖这竹林里藏有他人自己竟然毫无所觉，可见这人的功力同自己也不相上下，当下言语间也多了几分狠厉，“藏头露尾的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出来面对面打上一场，那才叫一个淋漓痛快！”
竹林中有人轻笑一声，冷郁秋只听得背后蓦然一阵声响，回过头时，两指堪堪夹住一只迎面而来的竹枝，一人身披长袍披头散发，更用了一块黑布遮住了自己的脸，冷郁秋根本看不清这人的身形。那人见冷郁秋接了自己的招又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怪笑，旋即手上一震，那竹枝好似开了光的利剑一般，森然的寒气逼得冷郁秋出招抵挡，几招之后，冷郁秋不由好奇，“这是青城剑法，你是青城派的人？”
那人也不开口，手上招数一刻不停，却又变幻了招式，一杆竹枝舞的好似一把拂尘，缠缠绕绕，无孔不入。
“武当？”冷郁秋诧异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只管将手中竹枝径直一抛，展袖中近身也不知抛出个什么东西来，冷郁秋仓皇避过的时候只觉得那物青艳艳的，看起来分外熟悉，心头陡然一惊也就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这下竟然避也不避那人的出招，迎面只想摘下那人脸上的面罩看个明白，以证明自己心中的那个猜想是否可靠。
那人这下倒也不躲不闪。面罩扯下的那一霎，那人长发被风拨开，露出一张清俊的脸来，目光森森看的冷郁秋霎时手足发凉。
“竹叶青，你总算是露出真面目了。”那人脸上似笑非笑，竟连看冷郁秋一眼也不想看了。
“我……我……”冷郁秋，不，不对，应该是郁娈芝才对，装了许久的柔弱无依，也只有直面现实的这一刻，郁娈芝才第一次分分明明的体会到什么是不知所措，悲凉至极。
“装了这么久，你也一定很累吧。”宗政卓煦苦笑道，“其实我应该早就认出你来的才对，在你还没有做那些事之前，我们就已经见过了，不是么？那时候的你，可不像后来那般弱柳扶风。”
“果然，有些事，不过是我不愿意去想而已。”宗政卓煦道。“我不愿意去拆穿一些美好，可是却忽略了，有些美好，本来就只是披着一件好看的外衣罢了。”
言及于此，郁娈芝自知再解释也是枉然了，好半晌她才涩然开口道，“是，我就是竹叶青，是我杀了那些人，我罪有应得，你杀了我吧。”
宗政卓煦这才偏头望了她一眼，少顷又才道，“杀？是啊，杀了对江湖武林都有个交代，确实是个最好的解决方法。可是你真的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么？”
郁娈芝一愣，“杀人偿命，自然罪有应得。”
“不，不是。”宗政卓煦道，“你错在你不该杀了无辜的人！不该为了你的那一个目的不折手段！更不该，更不该明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错事还要义无反顾的跳下去！”
“你和康子瑶的对话我听见了，那天，我原本是想当面找你对峙的，可是……可是那些话我宁愿不听见……”宗政卓煦连连苦笑，“如果没有听见，那我当真可以将你处之而后快，可是偏偏……偏偏要让我知道你的苦衷……不，或许也谈不上苦衷，我的父亲，我的同伴，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都葬送在了你的手上……我是多想拿你的性命去祭奠他们，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又要让我知道你并不是这一切的主谋？又或许说，这一切不过是因果循环，报应往复，却又偏偏牵连到我至亲的人身上……”
“宗政公子……”郁娈芝如何也没有想到宗政卓煦到了这个地步心里还保留着一丝清明，这般纯良公正的心性是甜，也是苦，眼看着宗政卓煦情绪颇为失控的掩面痛哭，郁娈芝也不禁跟着落下泪来。
“宗政卓煦，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你就不用这么痛苦。这也是我应得的，我无怨无悔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