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回京之前

这天夜间，鹅毛大雪无声的飘落，铺满了整座尚阳城，苏清时深夜未眠，穿了披风走到院子里，天空是黑漆漆的一片，光洁如墨色锦缎，不知怎的，苏清时竟然想起了沐眠那头乌黑发亮的长发，嘴角的微微向上，清浅的笑意连苏清时自己都没有发现是何时挂在自己脸上。

世人都以为豫王苏清时是一个没有野心，不问世事的闲散王爷，可是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野心，苏清时生来为皇子，那份野心和抱负也是与生俱来的。势力和实力他苏清时不输给任何一个皇子王爷，但是苏清时自己也明白，想要得到那至高无上的位子，靠他一己之力是完全不可能的。实力可以积蓄，势力可以培养，此时此刻的苏清时想的却不是那高高在上的皇位皇权，而是在自己对面院子中的那个人。

沐眠房中的灯还亮着，窗户也还开着，苏清时走近的时候，透过窗子，屋内烛光摇曳，沐眠早已经在躺椅上睡去，脸朝内侧，从苏清时的角度看不见她此时的表情。

苏清时没有多想便从窗中跃了进去，沐眠一向浅眠，习武之人的警觉性要比常人高很多，苏清时刚在窗前时，沐眠就已经醒来，熟悉的味道让沐眠心安。

苏清时自然知道沐眠没有睡着，他在沐眠身边坐下：“这样睡会着凉。”依旧是那清浅的语气，沐眠一直觉得苏清时在和别人说话的时候总有一种威严感，但是和她说话的时候总是有一种别样的温柔，苏清时身上是有帝王该有的气魄的，像是他这个人就是为了那个最高的位置而生的。

沐眠没有动，苏清时也不说破她没睡着的事情，只是自说自话：“沐眠，和我去京城，别拒绝我。”这不是反问，是肯定，甚至是笃定，苏清时认定了沐眠，自然也就认定了自己要把她带到京城去，豫王妃的位置，未来他身边的位置的主人只能是她沐眠。

沐眠睁开眼睛，对于苏清时她不会拒绝：“好。”没有任何的理由，只是因为这个人一心要你相伴，沐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她沐眠只是个小小女子，空有一身武艺没有用武之地，她继续一个人在外漂泊，可能到最后也没有人记得她是谁，也许她应该选择和苏清时一起去京城，可能在那里，能找到属于她的一方天地。沐眠也是从小就饱读诗书的，文武双全丝毫不输于任何一个女子，她身上还有那种其他闺阁女子无法比拟的气质和潇洒。

沐眠转过身，在苏清时的眼睛里有似雪一般的亮光，不知怎么的，沐眠就看着他的眼睛，笑了。这或许就是一种别人无法理解的默契。

京城郊外，一座不起眼的农庄里，杨天坐在主位上，这间屋子从外面看是平淡无奇，但是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正堂装饰类似于别院，除了主位之外没有一个多余的座位，小小的一间屋子，里面格外的宽阔，从墙角的铜制花瓶上面打开机关，整堵墙都是会移动的，里面是分开的三条甬道，这是通往三个内堂的通道，走过甬道之后从堂口出来里面是一个空旷的密闭空间，里面是情报机关，至于里面是个什么样子的，除了杨家的当家人之外，没有人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样子。至于里面收集情报的人都是从专门训练的，他们不会说话，十五岁之后进去，老死之后才能出来。杨家的情报机关就是这样子维持了数百年，由于隐蔽性高，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杨家在江湖上的实力的强大。

杨天召来正光堂的手下，共十人，十个人跪在杨天面前，杨天不紧不慢的转着扳指说道：“你们几个前往北方，尚阳城，寻找豫王苏清时的下落，他身边还有一个女子，相貌不俗，仔细寻找，尚阳边上的小镇农庄都不要放过。找到他们之后，不要声张，保护好他们，派人来禀报一声就是。”

“是！”十个人话音刚落马上起身从暗道里出去前往尚阳。这条暗道是自情报机关建立以来供杨家家主和内堂人员出入的，直接通到城中一处隐秘的院落。

杨天还没有从此处离去，内部情报就被送出来，窄窄的一张纸条上面细小的字体写着“豫王无恙，京城尽知”。

杨天看完之后脸上连丝毫惊讶的表情都没有，他一直都知道苏清时和沐眠没有事情，拿过放在一边的烛台将纸条燃尽，地上的灰烬很快就有人来清理，像是从来没有这张纸条出现过。

但是同时杨天也在担心，这个消息肯定不是凭空出现的，说不好是豫王自己让人放出来的消息。既然豫王无恙却迟迟未回京城，很有可能他和沐眠的情况虽然在掌控之中但是不容乐观。加上消息传到京城，沸沸扬扬的势必会传到穆王的耳朵里，其他的皇子王爷也未必会放弃这个铲除苏清时的好机会。

杨天背对着送信人沉思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说：“派几个人盯住穆王府的动静，如果有追杀的人马出动，杀。”至于其他的王爷那里杨天并不是很担心，他们大多以穆王为首，想到这里，杨天脸上浮现一丝嘲讽，现在拉党结派，“兄弟一心”，到最后，还不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手下的人得到命令之后散去，杨天突然想起了施舍，这个人想来冲动，现在这样的消息传入京城，施舍肯定也已经知道了，他又不在客栈，说不好会坏事。想着，杨天赶忙进了密道，往客栈赶去。

果然，等到杨天赶到客栈的时候，施舍已经不在客栈里面了，杨天有点挫败，千算万算就是算漏了一个施舍，万一有所冲撞，施舍这条小命还能不能留住还是个问题。杨天当即回了杨家在京城的府邸，召来手下寻找施舍。杨天坐在主位上，无奈的很，他现在就希望施舍能够安然无恙。

施舍收到消息之后快马加鞭去了北方，他虽然不聪明但是也不傻，苏清时肯定和师妹沐眠在一起，苏清时有没有事情他不管，他的任务是保护好师妹的安全，不然他无颜回师门。

苏清时得到沐眠肯定的答案之后动作迅速的准备好了回京城的事宜，就连京城的豫王府他也去了信，将府中最好的院子给整理出来给沐眠作为住处。自然这些沐眠是不知道的，她只是答应了苏清时去京城，并没有要住到豫王府去的意思。

对于沐眠而言，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发现她能帮到苏清时多少，但是她又无法拒绝苏清时，也不愿自己这三年的历练时间就在碌碌无为的游山玩水中过去，看尽人世冷暖之后，两手空空的回到琉璃宫。三年后她不想告诉师尊们，她在路上救了几个人，帮助了几个孤儿，这样毫无意义可言。

准备启程的前一天，沈牧一家邀请苏清时去沈家用晚膳，苏清时并没有拒绝，带了沐眠一起去了，沐眠本不愿意，但是没想到苏清时死皮赖脸起来，说什么怕被硬塞一个表妹要他娶了，沐眠默默的白了他一眼，继续淡定的喝茶。苏清时换了个角度对着她，又扯了一个怕半路遇袭的由头，沐眠放杯子的手略以停顿，苏清时眼睛瞬间就亮了，有戏。沐眠看了他一眼，明知道这个只是他想让自己陪他去沈府瞎说的理由，他身边有不少人保护他又怎么会出事情，但是沐眠就是这么没出息的放不下心里的那份担心，只好点头，一起去了。

外出时大雪已停，原本满是积雪的道路上也被人清理出一条路来，刚好够马车穿行而过。苏清时给沐眠披上了雪白的狐裘，本想在塞个暖炉给她，但是沐眠觉得不能太娇气了，拂手拒绝了，没想到，化雪的时候竟然这么冷，刚出去还没走到马车边上，沐眠的收纳就已经冻得冰凉。上车时，苏清时扶了她一把，被她手上那冰冷的温度给吓到了。

“怎么这么冰，很冷吗？”语气里是掩不住的焦急，沐眠还听出了一些责备。

沐眠笑着点点头：“没想到化雪会是这么冷的，早知道就把暖炉拿着了。”

苏清时并没有接话，反而是抬手召来了下人：“去把之前给沐小姐准备好的暖炉拿过来，多放两块碳进去。”小斯“哎！”了一声赶忙就往府里跑去了，沐眠的一双手被他握在手心，原本听了韩叔的什么避嫌还准备了两辆马车，但是现在苏清时根本不管这些，把沐眠塞塞进车里之后，自己也马上跟了进去，小小的马车里装了两个人，马上就变得拥挤，但是还很暖和。门外就连韩叔也在看着苏清时坐进了沐眠的马车里，但是没人敢说什么，他们主子决定的事情，又有谁能改变得了呢，就算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韩叔也不行。

小斯的速度很快，苏清时和沐眠刚进车里，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就听得车外响亮的声音喊着：“少爷！暖炉小的拿来了。”

苏清时松开沐眠的手，撩起门帘，伸出手去，一个小小的暖炉马上就被放在他的手心。车里苏清时在感受到这温度的时候轻轻的笑了笑，收回手，转身就放进了沐眠的怀里。但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小炉子这么碍眼呢，苏清时想起刚刚沐眠的手放在他手心的感觉，突然有些后悔拿了这个暖炉来。

沐眠看着苏清时脸上如孩童般懊悔的神情有些好笑，倒也不揭穿他，只提醒道：“我们走吧。”

苏清时马上点头，扬声说道：“出发。”

雪地里，一辆马车缓缓而行，因为地方太过偏僻，一路上倒也每个人影，没有人声的打扰，沐眠在车里似乎都能听到车轮碾压过积雪的嘎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