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引子
第二天，一早林雅茹就来电话了，说是玲子非要来刘苏家做作业。最近，她们几乎天天都联系。林雅茹的电话还没挂多久，昨天在家休息的李青也来电话，说今天轮休，让刘苏也休息一天。
说真，店铺本就不大，生意一直马马虎虎的维持着，开业半年，倒也是盈利的。又因为开在小区里，跟本不可能出现门庭若市的情况，一个人在店看顾基本也就够了。
10点刚过，林姐姐母女就来了，还给刘苏带了份早餐。玲子蹦跳着欢心地直奔书房而去。她快要升六年级了，现在小学生的学习任务也是很重的。听林雅茹说，她给孩子报了奥数班，学费贵的吓人。但为了明年的小升初，为了孩子的前途都是值得的。
玲子做作业时，俩人在客厅里压低了声音说话。
“刘苏，跟你说个事。昨天晚上回去，玲子跟我说，她昨天见着于少甫了。”林雅茹神秘又小心翼翼的说。
刘苏嘴里还嚼着最后一口早点，突然就很难咽下去的感觉，幸好，她的表情看起来是云淡风轻的。
“昨天玲子她爸带她去游泳，于少甫也去了。听玲子说，她以前也见过他的。”
“正常，那俩个老男人相处得那么好，老陈带玲子出去的时候自然是会见到的，这没什么吧？”刘苏终于把早餐咽了下去。
“我见过他好几次呢！”不知陈玲子什么时候就冒了出来。
“小人精，有你什么事？还不快去做作业！”
玲子不买账，“我要跟你们说会儿话才去做。”小妞儿说着就挨着她母亲坐下，林雅茹宠爱地伸出手抚摸着女儿的头发。
“我觉得于少甫好丑！眼睛又小，胳膊上还有那么长的伤疤……”玲子连比带划的，讲得有点小激动，像是昨儿见了个超级怪物，刘苏和林雅茹都笑了。
“丫头，平心而论，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吧？”刘苏笑着指了指还挂在卧室的婚纱照。“而且据我猜测，他待你应该很和气，他该是很喜欢你的样子。”
玲子嘟着嘴，“照片上化过妆了，真人没这么帅！你怎么知道他老逗我玩，是很喜欢我的样子？可惜我就是不喜欢他！以前一见他就不喜欢！特别是昨天才看见他胳膊上那么长的疤！对了，好像他身上还有好多条疤，像黑社会的老大！”
“刘苏，你真是了解他，连他会怎么对孩子你都猜得到！”玲子妈感慨道。
“好了，你该去做作业了。我知道你今天为什么一定要来我这做作业啦，你是要来八卦这件事给我听的！对吧？”刘苏还在笑，可心里早已不舒服了。
“耶！苏苏，你太聪明了！你是怎么知道我目的的？所以我最喜欢你嘛！呜呜……”玲子说着就蹭到了刘苏身边，一幅崇拜的样子。这丫头，有时还真不能把她当小孩看待。
“目的达到了，我已明确收到你的信息，现在你可以回去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情了吧？再不去一会儿完不成作业午饭时间可要延后！”
“好吧！好吧！做作业去喽！我可不想饿肚子！”玲子伸着长手，摆了个仙女起飞的造型，然后“飞”着去了书房。
林雅茹笑眯眯着看她们斗嘴，她不介意刘苏管教自己的孩子，“你说话她听，越长越有个性，有时候我还真是拿她没办法。”
“因为你太爱她，因为你是她最亲的人！人很奇怪，最亲近的人对自己的好常常是最容易忽略的。别说是孩子，有时候我也这样！”刘苏学了林姐姐爱做的瘪嘴表情。
林雅茹起身去认真看了挂在卧室里的婚纱照：“照片上真看不出来他暴脾气，看着不是挺文质彬彬的嘛！”
“你家老陈不也这样？要是照个像都满脸横肉一幅野蛮样，那当真是梁山上转世下来的了！”
“哈哈！你比喻的好！对了，能把你原来的照片给我看看吗？”林雅茹对过去的刘苏来了兴趣。
刘苏不好拒绝。一般她是不喜欢主动给人推销自己过去的，她认为自己并不上相，照片也不多。既然不是花容月貌，也就不用拿出来展览了。
林雅茹把女儿也叫出来一起看。照片不多，却无一不是青春华年的留影，母女俩边看边叹息。陈婷说：“苏苏，你以前多漂漂啊！像个模特！现在比以前长胖了！”
相册一共只有两本，其中一本全是她和于少甫的，有蜜月时的，有跟他回北方老家的，还有他们一起去爬黄山的照片。
“说真的，这两本照片就是你变化的一个过程，越到后面，你的状态越没有原来好！”林雅茹又不禁红了眼眶，她太多愁善感。
“岁月蹉跎嘛！”刘苏想打破尴尬，开了句玩笑，她再打开相册重新审视了一下这些老照片，好像林雅茹说的没有错。
“哇！苏苏这张照的好像电视剧里的大少奶奶！”玲子又凑过来搞怪。照片里的刘苏挽了个发髻，微笑着坐在沙发上。这是她为数多不多的有笑容的照片。
“可别！大少奶奶从来都是最不得宠的！”刘苏皱着眉毛说，玲子跟着夸张地大笑。接着小妞儿便被她的母亲催促着去作业了，这次被关上了门，不做完作业不许再出来。
林雅茹指着照片说：“你做的真的比我好，你跟他回去过几次老家？我只跟老陈回去过一次，一次就真的够的了。”
林雅茹是结婚时跟着老陈回的山东老家。尽管老陈没有向她隐瞒自己的家庭是农民，家境比较拮据，但真的到了那里，城里女人林雅茹还是感到了足份足量的惊讶！
“刘苏，你不知道他家有多穷！不是我嫌贫爱富，本来我家也就是城市里的普通平民，嫁他也图不着什么，这一点你最能明白。但跟他回去后还是超出了自己的想像，我真的都不忍心再住下去！”林雅茹沉浸在回忆里。
老陈还有个姐姐，早就嫁了人。农村里嫁了人的女子是不能像城里女人一样结了婚还总往娘家跑的。儿子在几公千里外从军，家里基本就只有老俩口。老陈与父亲的关系不好，原因是他的父亲是个酒鬼，酗酒成瘾。常常喝了酒后控制不住脾气没缘由的动手打妻子和孩子，老陈说，其实这些拳头落在母亲身上的时候更多。从少年时期就目睹这一切的老陈自然很不喜欢自己的爹。这些，林雅茹倒是在恋爱时就听老陈述说过。
她的这种经历跟刘苏的恋爱经历挺雷同。
结婚跟老陈回家，让林雅茹见识了什么叫贫富差异。婆婆不愿自己漂亮的儿媳委屈，赶着他们回来的时间做了床新被子，而老人自己盖的却几乎是破旧的老棉胎。这床套着新被套的新被子放在老旧的床上，显得格外的华丽。每天吃饭，桌子上一定是有盘肉的，那是特意做了给儿子和新媳妇吃的，老人的筷子从来不碰。当老陈把肉夹到自己碗里的时候，林雅茹的心是痛的，她再默默地把肉夹到婆婆或公公的碗里。公婆避让着，憨厚淳朴地让媳妇快吃，说他们不爱吃肉。
这个时候，倒是老陈没有多少伤感。他从骨子里讨厌自己的父亲，但对母亲倒是柔和体贴、依恋提多。
“你不知道那种气氛有多怪异。他基本不同他爸说话，但看得出他爸是想跟他说话的。我甚至觉得老头有些怕他。表情里总带着点讨好的味道！过了一礼拜，我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天天让婆婆伺候着心里也过意不去。农村里烧的灶我又跟本不会用，说真心话，我到现在都不会做饭。我们不在，老人还能过得自在点，少破费点。”林雅茹现在说起来，眼睛里仍有心疼的神情。
对林雅茹的这段描述刘苏是相信的。她看过老陈博客里的文章，有多篇都是对家乡及母亲的深情思念，却极少有他父亲的影子。只有一篇是写给父亲的，但却是他写给父亲的祭文。字里行间是一个男人对父亲最深沉的爱，爱得酸涩而刻骨。当时刘苏只以为那是男人藏在心里最不能表达的情感。毕竟，表达对母亲的爱来的更容易些，也更流行一些。不曾想，不表达的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而这种感情又与于少甫的故事情感是何等的相似。
“其实我觉得他也不想在家多呆，他在家住的时候，我也没看出来他有多快乐！我才提出回来他就同意了。可后来吵架的时候，就全变成了我的问题，都是因为我，所以他变得有家不能回！是因为我硬生生地切断了他的一腔乡愁。”
“后来你就没有再回去过？”
“没有。后来他也没回去过几次。加上有了玲子，我不想孩子跟他回去受那个罪。三年前他爸去世了，他自己回去的。回来后就跟我大吵大闹，说我让他很没面子。”林雅茹看起来很委屈。
刘苏叹了口气，“我可以事后批评你吗？这事儿你真做的有些不对了。玲子跟她爸一块回去没？”
“后来我也想过自己可能没做好，但也是情理之中嘛！我真不愿意跟他回去。孩子也没去，我不去他自己带孩子怎么能让人放心？他家那环境想想都够了，从心里不愿孩子去那种地方。”
“你这么善良的人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孩子也是他的。老陈是长子，父亲不在了，你让他只身回去？他又不是没有结婚没有组建家庭。你不去也就算了，你该让孩子跟他回去啊！虽是女孩儿，但孙女回去祭拜爷爷是理所应当的啊！你误了个孝字，姐姐！你糊涂！”
“可是当时玲子正在上课！又不是假期，这一回去要耽误多少课时。再说老陈他就那样讨厌他爸，何必回去装样子？！”林雅茹辩解着，嘴唇又瘪上了。
“前几年玲子才上几年级？二、三年级吧？有多少功课是不能耽误的？那可是北方啊！孝道礼节的形式可比南方人计较得多，何况他是长子！所以说你糊涂！他再不喜欢，那也是他爹！假如我没猜错，老陈一定对他爸爸的死痛苦到无法自拔！”
林雅茹像个泄气的皮球不再争辩，眼框里溢出了泪水。她抬起泪眼吃惊地问道：“你怎么猜得到？他回来后确实是痛苦了好长时间，酒也越喝越多，他最疯的日子就是从奔丧回来后开始！”
“你忘了，我也是做过北方男人的老婆很多年。现在看，他俩能成为好朋友也是必然，在感情处理上，他们有很多相似之处。”
“是，我想的太简单！那个时候我们的关系已经很不好了，但他还没有很绝情！自从他爸的事后，他就什么都不讲不顾了。当时我真不该听朋友的话，要是我跟去了，可能事情也不到今天。我怎么没能早点认识你呢？刘苏，要是早认识你，我就不会那么糊涂了！
林雅茹后悔着，像是找到了离婚的真正理由。而刘苏看出来了，已经离婚了的林姐姐是爱着老陈的，并且念念不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