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
当刘苏回到家时，于少甫已经在家。一脸微笑，像个盼妻归家的好好先生一样等她回来。她像猎犬似的下意识地收了收鼻翼，还好，没有闻到酒精的气息，但她的心还是安放不下来。
“回来啦！你这是上那去了，电话也打不通，把我急的！”
刘苏忍不住抬起眼来端详这张熟悉的脸，他的微笑似乎隐藏着某种阴暗。
“没去哪里，回来的路上在南河边坐了一会儿。”
于少甫挂着笑容挨着她身边坐下。“这么说，你早就从家里出来了？”
“嗯！你不是说有事的嘛，怎么回的这样早？”刘苏想扯开话题。好掩盖他打电话回去时自己在家的事实，因为爸爸在气头上说了不知自己在哪里。虽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她还是不愿意大家都难堪。
“去见了个面就回来了，没意思。对了，你早出来了，那么你就不知道我打电话回去找你的事喽！”他居然伸出手来，拉住她的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
“你打电话回去了？”谎言说过一句真是需要有100句来圆的。
“是啊，当心你呗！对了，你知道你爹怎么说我的吗？”
刘苏的心揪成了一团，没想到他会主动的提起，看来是磨不过去了，她没有回答他。
“他骂我，混蛋！知道吗，他骂我混蛋！”他抚着她的手加重了气力，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别太在意，可能就是生你气了。你那样拔腿就走，换谁都生气，更何况是对长辈。”刘苏实事求是地说，并没想偏袒他，即便偏袒了估计也是没用的。
“对！说的没错，我就是个混蛋！就他妈是个混蛋！”他阴阴地笑着，放开了刘苏的手，站起身来，转身回了书房。这些日子书房就是他的卧室。
刘苏此时好想跟他谈谈，过去的11年，他们曾无活不谈。现在这样的情况，再不把话说的明白些，她也要失去勇气了。
她跟了进去在床边坐下，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少甫，咱们闹了这些日子也很累了，今晚咱们能不能推心置腹，开诚布公的聊聊？”
这次于少甫没有拒绝，只不过他面对的是电脑。刘苏也觉得满意了，至少今晚他肯把耳朵留给她。从变化以来，每次都想与他深聊一下时，他都觉得她不让自己好好睡觉而暴躁。其实她又何尝想在夜晚来讲这些不开心的事，睡眠对她似乎更重要，但除了晚上以外，她已经有日子没有在白天见过他了。
“嗯！”他并没有看她。
“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你就直接告诉我。这么多年的感情，我想我们是了解的。做不好的，我可以改！”
“你没有哪里做的不好，做的不好的是我。”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要这样对待这个家？”
“没有，你从来都很好。是我让你受了太多委屈。”
“少甫，你别这样。有结我们可以打开不是么。你不是说我是你最信任的人吗？或者是父母有什么让你觉得不妥的地方？”
“他们也没有。他们待我已经非常好了。”
刘苏深深地感到无奈，这样无法再继续了。她像老师提出问题，他被迫回答，却是不想有结果的态度。但她不甘心，她不能再过这样的日子。她里从心底不想要放弃自己苦苦经营的婚姻，这婚姻曾是多少人所羡慕的。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对于你现在的心情，也有一些想法，但这只是我单方面的想法，并不能代表你。我能说说吗？”
“嗯！”
“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快10年，算得上恩爱夫妻。期间吵过，哭过，闹过，不都过来么？我知道，现在的你，开始不喜欢这个家了，家里太平淡，你觉得没有了动力。夫妻这么多年，要说激情也没多少了，但我们是亲人啊！家里的菜你已经吃腻了。是的，龙肝凤胆吃多了也会没有滋味，可你也不可能天天上餐馆，那样你也会腻的，请体谅我，我不是大厨。”刘苏声音里透着委屈。
“也许我不是个好妻子，因为遗传性高血压，你爱护我，我们就一直没有要孩子，这一点我是很愧疚的。但如果要，现在也可以，毕竟我也才有35岁，还年轻不是？没有医生说，血压高就不能要孩子了，比别人多注意些不就可以了么！”
“你想多了，我没这么想。”于少甫的声音没了刚才的生硬。
“我想你现在的压力太大了。你想要的生活无可厚非，但我们得一步步来不是吗？你说你需要人脉，我也能理解。可恕我直言，你每天应酬的就都是所谓的人脉？你离开部队，是需要从新开始一个新圈子的，所以因为理解，我并没有一开始就反对你出去，而你却置我于不顾。我是你的妻子！不是普通的朋友，我无法视而不见，见而无感！从恋爱开始，我就在无尽的等待中度过。等你休假，等你不加班，等你执行任务回来。你可知道每次你去执行任务，我都在不安中度过？现在，你去喝酒，我也还是要在不安中度过，请你在乎一下我的感受行么？”刘苏说到这里，心里无限的悲凉，自己有一天需要祈求感情，像个乞丐，而他能否也施舍点零星的毛票。
她深深地做了一次呼吸，好调整自己的情绪。
“我也知道，你对爸妈也有些看法。很抱歉，在你转业工作的事上，爸没能很好的帮你。但他尽力了，他不是高官，能握有那样的权力。这么多年的相处，你还不了解他的正直吗？他简单而天真的认为按你的想法做个公务员就好了，你原说过的，去做警察。但他并不知道我反对。因为我担心怕了，请原谅在这个事情上我的自私。其实，说真话，警察也不是你最心仪的工作，你想有更好的发展，你的长项在政工这方面，这一点我了解。请你相信，爸妈已经尽能力了，他们甚至没有为我的工作这样费心过。”
刘苏讶异自己的冷静，她一直觉得混沌的心原来竟是如此清明。
“至于前两天说到的房子，我确实有些不理解。户主的身份真有这么重要么？我是独生女啊，没有什么人会来争抢的。从结婚开始，父母花了不少钱，当然，比起有钱人来说这不算什么，但他们也只是相对宽裕些的普通人，他们已尽力给我们最好的了，这个家和这十年对你的感情难道不是证明？”刘苏喉头一阵发紧。从房子，到家里的电器，她和于少甫从没有开口要过，都是父母悄悄安排好。她也自尊的反对过，但她也知道她伤害的是父母爱她的心。爸妈给于少甫买东西时，如有营业员问，妈就会自然地说：“给儿子买的，这小子个高着呢！”
她突然听到了抽泣的声音，坐在电脑前的于少甫没有转过脸来。
“你太了解我了，远远超过我以为你了解我的范围。我知道爸妈对我很好。我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对，可是我无法克制自己，我恨他们！”于少甫痛苦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泣如雨下。
了解！自己真的了解他吗？虽然她知道于少甫和父母之间是有些间隙的，这些间隙多是从他转业开始，但她没想到他居然用了恨这个字。一个恨字，让多少情感有了一个太过于惊心的分类和结果。
刘苏也潸然泪下。其实她多希望今天所说的这些，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而今猜想成真，自己又该如何面对他的贪心不足？！还有多少她不能了解到的想法在他的心里发酵？让他如此不甘，让他忍心如此折腾生活和自己？
刚才还觉得有些清明的心又混沌了起来，她甩了甩不知何时开始隐隐钝痛的头。
她默默起身回到卧室，今晚没有争吵，却比争吵更叫人疲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