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卑微的祈求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要死，而且你还要默默的等死。

我们现在就是如此，无异于是在明灿的游戏中等死，我抽回手的刹那，她眼中凶光毕露，如果眼神能杀人，我已经死在她手上无数次。

她呜咽着起身，说的问得都是我们过去的情分，我被她说的哽咽，可我心里很明白，我们已经人鬼殊途，很多事情是不可以怀有同情之心的。

就一次，就这一次！

明灿跪在我的面前，她抱着我的双腿，牢牢的抱住，不给我一点喘息的余地。我脑子里边不断重复播放的是，我们愉快无比的曾经。

我和明灿性格都很安稳内敛，平常没有多少话说，到我们认识三年了，这三年我们一起感受了青春期躁动，我们一起面对身体突如其来的变化，我们一起羞涩的讨论某位男星。

有无数次我们挤在一张小床上，说着悄悄话，我们亲密无间，这些我从来也没有忘记过，可是现在……当明灿抱着我，对我卑微祈求的时候，我却只能咬咬牙，狠心的拒绝。

无论如何，我不能让鬼婴出世！

将来你也会有孩子的，啊就帮我这一次，我就放走你们！

明灿言语虽然满载祈求，但是那哀求中却又起来了一抹要挟，她在拿那些舍友的命要挟我，逼着我就范。

那要是我不答应呢？

我眼里是冷漠而且坚定的光，我本身就是个倔强的人，我其实最讨厌要挟我的人，明灿应当了解我的，我根本是吃软不吃硬。

明灿抹掉脸上的泪水，那泪水是无形的，我看不见的，都说鬼魂哭泣没有眼泪，但是明灿的悲哀，已经不是几滴泪水可以诠释的，一切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在她死后，去到的那个世界，我们从未知晓，我们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那加在她脚踝上的枷锁又是因为什么，凡此种种，我们一概不知晓。

她站起身，指着那四个坟头，她要我仔细的看着那些坟墓，每个坟墓上，都有墓碑的，上边不单有名字，还有照片，如今我要是不答应，白鬼就可以让这一切成为真实的存在。

我乏力的撑着身躯，站起身去看那些墓碑，顾敏的，黄冰的，倪婷的，夏至的，无比清晰，无比真实，好像那里边躺着的就是她们。

我骤然就是一惊，怎么没有我和王鑫的？

明灿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她抿嘴莞尔一笑，因为你们两个是掌故，找鬼的游戏虽然已经存在了千百万年，可是真的敢玩的没有多少人，这游戏没人知道该怎么结束。除了掌故，所有参与者，都会被困在这游戏里边，被鬼变成鬼。

我目瞪口呆，明灿算计了我，算计了全宿舍的人？

我简直难以相信这一切都是明灿精心布置的？但是她慢慢陈述了那天发生的事情，当明灿说完，我几乎想要伸手掐死她，她让我感觉失望痛恨！

那天我回到宿舍之后，明灿就已经开始布局了，钱是她故意放在桌子上的，为了避免和我碰面，她把钱丢在那儿就马上离开了，我们宿舍七个人，什么性格什么德行，相处了三年基本吃透。

顾敏家境其实并没有她自己说的那么富裕，进入这所学校，是托了关系的，当时重点招生名额都满了，而顾敏的妈妈却和教务处的一个主任出去喝茶，据说因此换得顾敏在这所学校上学的机会。

她天生刁钻刻薄，还很任性妄为，明灿吃准了她这个性格，她一定会起来贪念，从而伸手拿走那笔钱的。

一切和明灿料想的毫无出入，顾敏果然拿走了钱，还出去挥霍了个干净，她无比嚣张，扬言鬼的钱，就该拿来充公，不然浪费了，于是明灿就可以理直气壮找她报复了。

这所有一切都不是关键，最关键是要让我们宿舍的人，全部卷进来，因为这钱的事情，个个寝食难安，是她最想要的结果。

够了，不要再说了！

我已经忍无可忍，指着她的鼻尖，大声的责骂起来，我已经被撕碎了，关于我们那些愉快的过去，那些美好温暖的回忆，一起消失了。

明灿的手，掠过我的发丝，声调变得很突兀，这声音根本不是她的，我诧异的转过脸看她，而她眉宇之间已经俨然是他人的气质，不见了她原先的柔和。

孩子，不要怨恨！这一切都是命，怪只怪，你们踏入了这鬼游戏之中。

这是凄苦的中年女人的声音，悠扬激荡，竟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我扬起脸看着她的片刻，她对着我微微一笑，那神情更多的是欣赏和爱抚。

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就这样答应下来吧！

这声音就像鸦片一样，蛊惑人心，我几乎都要迷失其中，我顿然感觉自己困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荒漠之中，前后都望不到边际，烈日在我头顶炙烤，脚下的沙尘蒸腾的冒着青烟。我被夹在其中烘烤，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惶恐乱窜，却无路可逃。

而就在我焦灼万分，绝望无助的时候，远处出现了海市盛楼，我抱着一丝期待一路狂奔追逐过去，等我兴冲冲到了跟前，那里的绿洲却变成了沼泽，要不是我停的及时，我已经掉进去了。

身体抽动的痛楚，让我翻腾起身，我强硬的拒绝着，嘴边不住的念着佛经，那佛经是奶奶生前最爱，她每天都要我陪着念，从我会写字开始。她就每天都要我抄上一遍，我从最初做任务一般去执行，到最后我也好奇这其中的意思。

明灿忽然抱着头，痛苦的哀嚎着在地上打滚，那嚎叫狠辣过狼群，那嚎叫凄凉过乌鸦，我不断念着佛经，她就不住痛苦的哀嚎。

很快一股白色的气体，从她身上抽离，她的身子软趴趴倒在那儿，面庞朝下，似乎粘在土里一般，一动不动了。

我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一股气体，她不断窜跳，似乎想要接近我，而我倒退几步，嘴巴里边不断的蹦出佛经，这些经文是奶奶用来超度爷爷的，奶奶说过，经文可以让鬼安静，而那个时候，我根本不相信世上有鬼。

刚才是怎的就开始念经，我也记不真切了，我只知道，我一定要做些抵抗，哪怕看上去有些幼稚，总比速手就擒好些。

经文就像是篆刻在我脑海之中的一般，原先我以为随着奶奶的过世，我会永远遗忘，但是此刻我却如此顺畅的念诵着。

鬼魂似乎真的害怕这经文，而这个白色的气体，想必就是明灿说的白鬼了，是她在操控着明灿的鬼魂，是她让明灿害我们的。

我心里蒸腾而起是一股深深的仇恨，我围着白色的影子，不断强烈的念诵着经文，我嘴巴动的飞速，渐渐的那些经文从我口中出来，竟然都成了金色的小字符，它们一起围攻白影子。

她的轮廓已经慢慢清晰起来，原来是她！那一次我在遭遇危险的时候，是她救了我，之后一直跟着我，嘱咐我不准再追查明灿的事情了，可恶！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在利用明灿，利用我了，而我还浑然不知，还以为她是一只好鬼，现在看来她用心险恶，不知在害我们之前，已经该死了多少人了？

不要再念经了！

白影子身躯软绵绵的瘫坐在地，双手却已经掐住了我的脖子，她用阴深的目光冷冷瞪视我，我又念起来，她的手就不住发抖，但是力气仍然大的出奇，一直掐到我只能发出呜呜的嘀咕声为止。

血液在顷刻间全部上涌集中在头部，让我几乎瞬间炸裂，我的脸成了黑紫色，马上要断气了。

双手在乱挣，抓到的却只是虚空，我双目瞪大了，双脚眼看就要绷直，随即一命呜呼。她却在这个时候松开了手，我被憋闷的打紧，不住咳嗽，摸着自己还紧巴巴的脖子，大口呼吸着空气。

我恼怒而怨恨的瞧着她，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她凄然一笑，冰冷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颊，喃喃自语道。

如此耽美娇艳的花儿，怎么舍得让你凋谢，再说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呢，现在答应我，保护明灿的孩子，我就让你和你的小伙伴离开这里，除了我你们谁也不知道怎么离开这儿。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她们成了死人吗？

我赌气大叫起来，死就死，有什么可怕的，休想威胁我。

她哈哈大笑着，眼神中反而多出来一股子怜惜和欣赏，而我恼怒的扭过脸不看她，我在恨，恨我自己怎么没本事打赢她，我真的好没用！

有我年轻时候的模样，我很喜欢！

呸！我毫不客气的吐她口水。可她丝毫不生气，只是很平静的告诉我，要是我再犹豫不决，她们很快就会死，而我会活着，继续活着，我要背负她们的生命继续沉重的活着。

我脑子嗡嗡的脆响，最开始是明灿，现在是她们五个，我真的受得了吗？而我已经隐约的猜到，那天晚上我们请来的不是碟仙，而是这荒郊里的白鬼，她故意让明灿绝望的选择了自杀，她到底还想要什么？难道是除我以外，我们宿舍人的命吗？

而她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我，让我活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