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包火
“嫂子，你怎么了？”一直沉浸在回忆中的刘苏没有留意到霍刚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的身旁。
“呵，没什么？可能是昨天没睡好吧！瞧我这呆发的，李青呢？”她掩示着，她不想把事情扩大，她的眼扫过店里，不见李青的身影。
“她回去做饭了。嫂子，最近我看你脸色一直不好，有些青黄，是不是上次生病没恢复好，又要忙着开店的事，也是累人的。我俩也不太懂什么，主要的就都指着你了。现在店开起来，我和李青也摸着门道了，要不你明天别来了，好好休息几天，这里有我们呢！等她把晚饭做好吃完，就让少甫来接你？”霍刚体贴地问寻。
“不！不用！没事的。他忙，我自己回去就行，打车回去就好了。”刘苏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感情。
“让他来接吧！这家伙从开业后就没再来过。一天忙什么呢？不知道你天天这么倒腾累啊？你的脸色真的不大好，还是让他来接你，我们放心些！”霍刚说着，就拿出了电话，像是要给于少甫拨过去。
“别！霍刚！别找他了，他真的忙。再说，我们也没有车，他来了，不也得是坐公交或是打车回去，不用他再来折腾这一趟，我真的没事！”刘苏的声音里满是恳求，她快要撑不住自己的泪腺了。
霍刚没有再坚持，也没再说什么，其实，他和李青早就发现他们不对劲了。
最近几乎朝夕相处，细节是无处可逃的。从他们盘下店面、装修、进货、营业，于少甫就来过一次。就是开业的那天，表现得很客套。刘苏与他俩在一起忙碌，也听不见她与于少甫通一次电话，这就更反常了。以前于少甫大事小情都给刘苏打电话，要好的战友们谁不知道啊。霍刚还发觉，最近多次约于少甫，他都声称有事避而不见，他的这种变化，以前常联系的同伴们也感觉到了。只是刘苏俩口儿嘴都紧，什么也没透露，他们也不好问。后来，眼见着刘苏生病，一天天憔悴下去。这些明显的反常怎会叫人不生疑虑呢，毕竟霍刚认识刘苏也有10年。
这时，李青做好晚饭大包小提的来了。
开店一个多月，她们的晚饭大多是李青做的。李青虽是个80后，但却是个认真生活的女人。她喜欢研究营养搭配，一餐饭里，定要荤素搭配得当。有肉有菜，有米有汤，她才能满意。
她跟刘苏叨叨过：“我们俩离家近，回去吃就行了，可你离得远只能在外面吃，要是时间长了，会把身体吃坏的！地沟油、重调料，你没那身子抵抗到底！”所以，她不太主张总在外面吃。
她们吃饭太隆重了，锅、碗、汤、勺的，每次滴滴碌碌的一堆。吃完后，他俩再带回去收拾。刘苏心里很过意不去。她也是做饭的人，知道这样有多麻烦。采购、摘洗、烹煮哪一件都不是简单事，做好还要用个电动单车带这一堆东西来。晚了回家，就洗涮这一摊子事得要忙活好一阵子的，更何况李青是个认真的人容不得马虎。她也提意过，由他俩吃完后给自己带一份过来就可以，但她的意见没有被采纳。李青仍然执着继续自己的认真和好意，她觉得人多一起吃饭才有好胃口。
而刘苏是没多少胃口的，但她还是尽量吃得认真，她怕辜负了他们的盛情。
最近半个月，刘苏新添了个毛病，呕吐！大部份时间回去后她都会克制不住地把吃进去的东西都呕个精光，奇怪的是她居然也不会饿。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晕车的原故。她还不知道，精神上受到强烈的刺激也是会有这种症状的。刘苏自己不知道是为什么，于少甫更是鄙视她的这种反应！
她在卫生间呕吐的时候，大多他都不在家。他若在家，便不好装做没看见和没听见，就被动地站在卫生间门外，紧锁浓眉，嫌弃地问：“这是怎么了？！天天吐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怀孕了！”有几次，他也送上一杯水来。
刘苏听得出这话里的刻薄。怀孕是不可能的，他们之间有三个月没有床第之欢了。明显的，他是在怀疑她装病给他瞧而已。呕吐后，脏腑撕扯过后的难受，精神与身体的双重不适让她日渐消瘦。
她没告诉告诉过李青这些，不忍心让她知道自己精心准备的饭菜都浪费了。
吃完饭后，霍刚也留在店里，顾客稀稀落落。李青提议：“叁个人刚好可以打牌，斗地主怎样？”
刘苏也悻然同意，自己闷闷不乐，可不能带害别人也不快乐。
游戏规定输家要把撕好的纸条贴在脸上。好几把牌下来，纸条基本都贴霍刚脸上了，一脸的白胡子让进店的客人也忍俊不禁。
白胡子霍刚终于得了一把好牌，开心地喊了声：“炸！这回我终于翻身了！”
“哈！这回该贴嫂子了！”李青也开心地拿着两张纸条准备来贴刘苏，可这一下，却吓了他俩一大跳。
刘苏带笑的脸上渗着一层细密的汗珠，脸色青黄得有些吓人！刚才都忙着说说笑笑都没注意到她的气色。
牌是打不下去了，李青俩口子也不想再装傻，很直接地问：“嫂子，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和少甫不对劲来着，我们早有感觉就是不好意思问你。你病着，他也不关心，连电话都不打一个来，今天说让他来接你，你的反映更让人怀疑，跟我们说说吧，不当朋友是不是？”
再装不下去了，刘苏只得如实承认自己目前的困境和无奈，当然，有些细节是不能够讲的。
霍刚越听越气，把一直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扑克用力地甩在桌上，腾地站了起来：“他怎么能这样？！都说他小子变了！我们好几个战友都发现他不对劲！我得去找他谈谈！”
刘苏一听急得不行：“不能！别去！嫂子求你！”
“以他现在的情况，不能去！他听不进去的，他只会以为是我来搬救兵！要是让他在你们面前都没有面子，我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刘苏的眼泪又决堤了。
“不会的，嫂子！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相信，我们这些战友对他还是重要的。”霍刚不愿放弃。
她怎么能讲，这样的事，已经发生过了，就在那个他撕破T恤雨夜裸奔的晚上。刘苏一直在雨里等到凌晨三点才见到于少甫和老陈有说有笑的撑伞而归。她背过身去，是不想让他们看见自己落寞幽怨的样子。她也没有立即跟回去，是要等他的战友钟哥过来。
在大风大雨里，找不到于少甫的她急得六神无主，她不知道没穿上衣的他这一大晚上能去哪里。她一下想起了钟明。她知道，于少甫转业后一直还跟他联系多一点，而自己的小灵通上也还有钟明的电话。于少甫会不会去找他？她并没有听到于少甫去楼上找老陈的声音。这样想着，刘苏就傻气地拨了电话过去。她并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比于少甫撕掉衣服更让人寒心和害怕。
钟明当时正和朋友在K歌，因为大雨拖晚了散场的时间。本来凌晨一点接到刘苏的电话就是很奇怪的事了，而刘苏却在大雨里问于少甫有没有跟自己在一起。他们一定是闹矛盾了，而这么晚了还是大雨天，于少甫不知去向，别说刘苏，他也是不放心的。他立即表态，自己一会儿就过来。
没想到，刘苏连连回绝，说是没事，就是小小争吵了几句而已，她再等一会儿，估计就会回了。
热心肠的东北男人钟明无论如何不放心，刘苏妹妹他还是了解的，她轻易不会跟人说她和于少甫不愉快的事。他曾撞见过一次，没打招呼就去了他们家，正遇上刘苏皮泡眼肿地在冰箱里冰毛巾敷脸。原是俩人吵架了，她哭得厉害。当时钟明还有些尴尬，但刘苏却一边敷着冰毛巾一边陪着他俩吃了顿烧烤。烧烤是买回来吃的，她说不愿意这么肿着脸出去见人。钟明就觉着，刘苏没有把他当外人，他俩有事，他一定要管。
钟明从城市另一头赶过来时已经三点多了，他见着还在雨里站着裤管已全湿了的刘苏。
“怎么，少甫还没有回来？”
“回来了，我看着他进去半小时了。这么晚还让你来，真不好意思。要不你回去吧钟哥！他没事儿，你也回去休息吧。”刘苏的鼻子囔囔的。
“那你怎么不进去，你不在家他会急的，还下这么大雨。”
刘苏心痛极了，他进去了半个小时，并未找过自己给自己打过一个电话。
“我得进去跟他聊聊，这小子要折腾什么？最近觉得他不怎么对劲！”钟明说着就拉了刘苏往家里走。
刚到门口，就迎头撞见穿待整齐的于少甫背着个双肩包要出门。钟明的出现，让于少甫很意外。
结果，笨嘴拙舌的钟明还没坐半小时就被于少甫劝出了门，打了辆车把他送走了。
回转进家的于少甫把门摔的巨响，他把脸逼向坐在沙发上的刘苏，难闻的酒气熏得人透不过来。“行！你厉害，还学会搬救兵了！长本事了，你以为把钟明搬来会替你说话？告送你，他是我朋友！今天的事，你给我等着！老子现在困了，刘苏，你！你给我等着……”
现在想起这些，刘苏还有些心悸。只是奇怪的是，每次于少甫这样狠狠地折腾后，第二天就似乎都过去了，就像看了一场表演。他的表演的确很到位，让看客刘苏一直不能忘也不敢忘。
刘苏连连摆手：“弟弟，你的好意我领了，但这么多年夫妻我还是了解他的。他既然什么都没跟你们说起过，就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再说回来，我也不愿意更多的人知道，能在最小范围内来解决此事最好，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万一那天他玩腻了，想明白了，我们又和好了呢？原来被大伙儿羡慕的婚姻，今天走到这一步，太丢人了！”
刘苏把话说到这一步，李青和霍刚也不能再说什么。他们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回去，就坚持陪着刘苏穿过大半个城市回家，他俩还强烈要求陪刘苏去了趟医院。
她的血压和心跳都出了问题，心动过速，伴有间歇性早搏。110的舒张压，150的收缩压！她一直服用的降压药失效了。理由，刘苏只能说是自己睡不着，她没办法跟医生解释睡不着的原因。医生要求她静养，并再三强调了睡眠的重要性，然后给她开了30片安定，它的药效要比中成药来得快。
“一定要按时，保证质量的睡眠！否刚你的身体状况会越来越糟，血压也得不到好的控制！换药也是如此，身体才是你自己最好的医生！你还年轻啊，姑娘！”医生有些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送刘苏到了院子大门口，霍刚止住了脚步。“嫂子，你快进去吧！我们也回了。你说的也对，少甫的脾气我还是了解的，要是他看见我们送你就更不好了。回去他要是在家，你什么都别跟他说，自己洗漱了，吃片药就好好睡吧！你身体不舒服，明天就休息，店里有我们呢！”
李青默默地点着头，她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刘苏。今天听说这一堆事，够她惊讶感慨一阵了，那么多年，从她认识霍刚，就知道刘苏和于少甫在这个圈子里是婚姻楷模。特别是刘苏嫂子，谁不夸她呢，从婚前的大度理解，不计金钱到婚后的聪明贤惠都是出了名的。可她现在却要遭受这样的煎熬，李青的后背不禁阵阵凉意。
刘苏除了感激他俩的体贴外，还有深深的无奈。这二个月一直苦心维持的假幸福还是被揭开了。
在回家的公交车上，李青和霍刚沉重而少语。
“老公，要是有一天你转业了，不会也这样对我吧？”李青心事重重地问道。
霍刚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来，把妻子的一只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掌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