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中秋
既然是天使赢了，刘苏就再一次把伤痛嚼碎了下咽。她也发现，自己不但中气很足，连牙口也是非常好的，连这样的情绪都能嚼碎咽下！只是心好疼！她想，或许，消化伤痛这事跟胃无关吧。
她自己去选了部手机，黑色的真皮底壳，乌金色的机身，兴许是第一次用手机，她真的挺中意。于少甫见着后，拿在手里把玩了许久，脸上是看不懂的笑容：“不错，真的很好！就说了，什么事能难得了你？”
刘苏装做没有听出他的话外音。那天晚上过后，他俩谁也没提分开的事，又一次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刘苏是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提，而于少甫是为什么，她不清楚，也不太想清楚。或许真是要糊涂一些，这个婚姻的坎才能过得去。
没隔几天，中秋与国庆又相遇了，想躲都躲不掉。
十一年前的中秋是成就他俩姻缘的关键，而今年的中秋却是酸涩的。
早从６月开始，于少甫变化之初，刘苏就不愿回到父母家里，她怕自己的情绪穿帮，暴露了她和于少甫的不和睦。婚姻十年里，她都没有习惯在争吵后回到娘家去诉苦，什么叫报喜不报忧，她是最好的解释。现在开了店，店里忙成了她合理的借口。就算是回去一会儿也是匆匆就走。其实她是明白的，这种反常又怎么能逃过父母的眼睛，就像她和于少甫之间，一切变化了然于心，父母只是没有揭穿而已。
中秋晚上他们照例回了家吃饭，于少甫大约已经有二个月没有回去过了。
还是一桌丰盛的饭菜，吃出来的却是另一种心情。于少甫满脸的心事，脸是长的，气色是难的，眉毛不由自主的往一起凑。好像回家吃这一顿饭的时间耽误了他升官发财的大好时机，又似乎吃到嘴里的菜，口口是毒药，口口难于下咽。刘苏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她知道，家里的饭菜他已吃腻，只是最开始，他还会掩饰，现在连掩饰都不用了，母亲却还在巴巴地做这一桌他爱吃的。
于少甫的口味，在这十多年中早已融入了这座城市。他非常爱吃臭豆腐，烤的，炸的，蒸的都能勾起他的馋虫。记得一次他说给爸妈听：他在下班路上被堵在了公交车里，恰好路边有一卖烤臭豆腐的摊贩，香味随风飘进车窗，本就被塞车搞得心烦的他就更加不能淡定。他说：“妈，您不知道，我当时恨不得马上下车去烤上十块来吃！可惜，不到站台司机不开门！可愁死我了!”他说的声情并茂，惹得爸妈哈哈大笑！
可是生为本地人的刘苏却不太爱这一口，特别是清蒸的。平时一人的量不好做，这道菜就都留着回父母家再吃。自然老人也不可能他一回就顿顿做这菜。今天，有这道菜，妈妈给于少甫夹臭豆腐时，于少甫的眉皱得更紧了：“妈！我自己来！”声音里没有任何情感，还回避了自己的碗。
妈妈尴尬极了，一双筷子伸也不是，缩也不是，就在半空中停了好几秒钟。兴许是他觉着自己过份了，又端着碗接了菜。刘苏恨不得马上放下碗拉起于少甫就走，自己难受就好了，何苦还要让父母看他这苦大仇深的表情。母亲看出了刘苏的冲动，用眼神制止了她。
大概有一年时间了，于少甫回岳父母家吃饭的时间已经减少很多，大多是刘苏自己回去。刘苏抗议过：“一星期去一次都不行么？”于少甫就嬉皮笑脸的回答：“老婆，你回去就行了！我减肥呢！”
减肥？！只要他的朋友一邀约，一周三四天饭局，肥就不是事了，不知道他的肥怎么减。刘苏拉着脸，愤愤不平。
“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腻的！”他紧跟着来了一句，像是希望得到她理解！
刘苏不由得寒由心生，这话是有道理的，但听见来很刺心！老爸老妈也算很会做菜的人。原来他还把岳母的手艺同自己的妈妈比较过，嬉笑着说：“我老妈的做饭手艺真心不怎地，没法跟苏老妈的手艺比！我妈做出来的饭菜滋味就像她本人的性格，简单而粗直，管饱就行！”而现在，他的感觉却像在挑剔餐馆里的厨师，老子付了钱，你却总让我吃老几样！也不懂得有所创新！可是他们又什么时候给过父母生活费，有的只是大包小提的从父母那里带东西回自己的小家。
刘苏还记得看过的韩剧里有这样一场对白，父亲对抱怨姐姐出嫁后还老回娘家拿泡菜什么的儿子说：“你姐姐不就拿点泡菜嘛，女儿都是这样的，要是嫁出去后不回娘家拿东西的就不女儿了！”当时看这段时，她还跟于少甫说，要是自己有个弟弟很有可能也要抱怨的。于少甫听了哈哈大笑：“要真有弟弟，他小子敢抱怨，我就揍他！”
现在每次自己回去，爸妈问起，她都说他忙。看父母大包小包买回来的菜，她的心就像堵了块石头一样的憋闷。
年前，他曾经的战友来家吃饭，来了十个人，很是热闹。徐志敏是第一次见识她的厨艺，他不相信是刘苏做的。他特意指着那道清蒸鱼问：“这个也是你做的？！”刘苏还没接话，于少甫就自豪地说：“当然，我家夫人的手艺！”
她想起这一段来就有些迷惑，到底那一个才是他真实的想法？但她还是更相信现在他所表达的。他腻了的不当是父母用心做的饭菜，还有自己做的，因为他回家吃饭的次数也在减少。吃饭只是他腻味这个家的一种表现形式而已。
这顿中秋晚饭气氛诡异，味同嚼蜡！
才一吃完饭，刘苏就忙着要回自己家。不用说，于少甫肯定也是不愿多呆的，他的手机简迅一条接着一条，也许他不耐烦去给他们打包的岳母速度，就那样一直儊着眉，反反复复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
二十多分钟的回家路，一路无话。他们刚回到自己的家，于少甫就急着说要去运动。
“今天是中秋，你连今天都不想在家陪我一下吗？”刘苏都有些搞不清自己的情绪，为何还会有这样的希望？其实他在家俩人也少话，没有多大意义。
于少甫态度却有些反常的不错，“我只去一小时，你看着表，一个小时后保证回来”。
一小时后，他真回来了，神轻气爽的，像只是去健身房洗了个澡。
他已经不是那个会在在大街上搂着岳父的肩膀，拉着妻子和岳母说：“我们来排街走吧！四个人能把人行道堵了！让他们过不去，乖乖跟在我们后面走。”的调皮于少甫了。
整个夜晚又在这些回忆和现实中拉剧着，割裂着刘苏，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
她受不了现在这样生活，在整个婚姻里，她唯一需要的就是感情，其他的都可以忽略，但于少甫正在一点点撕裂她累积起来的情感。倘若没有了这唯一的支撑，那这个家还有什么意义？她以什么为动力来支撑？但她又还不想真正放弃婚姻。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怎么能够放弃呢？况且，他们还一同生活了十年，这十年又岂非一件易事！她的心底还抱着一丝希望能像传说中的劫难一样咬咬牙就挺过去了，过去了，就一切都好了。可是她在尽力燃起希望的时候又觉得自己的心很累了，常常累到想放手。
若坚持，她又怎么去向父母解释他的变化？爸妈是不可能看不到他的变化的，之所以不说，刘苏明白，是父母怕她伤心不好问询而已。
大假7天，他果然按原计划出门了，说是跟着老陈去了郊县，但真正去了哪里，她不得而知。
他不在的四天，她抽空回了趟家。她发现母亲小心翼翼地观察自己的神色。刘苏觉得是该给父母透露点什么了，这个忧不报不行了，她心里清楚地觉得，于少甫她无力拉回。
跟妈妈说笑了一会儿，先铺垫了一下气氛，她不想妈妈觉得太突然。
“妈，我，我和少甫最近出了点状况，不是太好。”
“看出来了，不过，夫妻间闹点矛盾也是常事，冷静处理，也就过去了。”妈妈的回答出乎意料的平淡简单。
“要是有一天我离婚了，你和爸不会接受不了吧？”刘苏说这话的时候，心虚的跟做贼似得。
“不会。你，我们是了解的，要真做出这种决定，肯定是万不得已！”妈在听到刘苏的话和自己说出这段话时，手里正拿着一条围巾摆弄着，她看着围巾连眼都没有抬一下，好像围巾上有什么让人迷恋的美丽图案，好像她与女儿谈论的是别人的事。
家里陷入片刻沉默。
“你们真走到那一步了？不能挽救？”最后一句话出卖了老妈的情绪，她的声里有些颤音。
“他变了，我没有能力拉他回来，我没有变，也就是这种不会变化，让他心生厌弃吧！”刘苏也拼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把话说的平稳，但眼泪已浮上眼眶。
母女间没有再多说什么，她们的心里彼此都很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