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画船听雨故人来

淮江之上飘着许多的画舫，大多都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悠闲度日的地方，东离地处中原腹地，许多的歌女也是有着江南女子的风情。或是温柔入骨，或是妩媚大方，倒真叫人欲罢不能。

然而此时坐在一个不起眼的小画舫中的明苏可是没有这份听曲赏月的雅致，他皱着眉头，盯着坐在对面的十一皇子炆苏，这个小少年正不紧不慢地执杯品酒，咂嘴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到底是没有皇兄宫里的好喝啊。”配上他孩子气的表情，明苏一时间还真是真假难辨。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对此行的厌倦，他淡淡地开口说道：“你要是在不告诉我为什么深夜把握约到这里来，我就告诉言贵嫔娘娘说你进了燕华楼。”

燕华楼是京城第一大烟花之地，虽说皇子世子出入燕华楼的不在少数，但是言贵嫔为人正派，平素里最讨厌男子行事不端，赌博狎妓都在其中，炆苏听了此话，立马便正色起来：“皇兄千万不要啊。”说罢又偷偷瞟了一眼明苏，只看他喜怒难辨一时间心里倒是没有了主意，只得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皇兄？真的生气了？”

明苏没板住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拿手轻叩了一下炆苏的头道：“逗你呢，你也信。”

炆苏是明苏最小的弟弟，自小又与明苏亲近，自然明苏便多疼爱他一些，长大之后，炆苏常年带兵在外，镇守南境，两个人倒还真是聚少离多，然而此番炆苏回来，却是并没有经过曜帝的允许，带兵皇子私自回京，这可是大罪。

故而两人只是寻了这等隐蔽的地方见面。嬉笑了一阵子，炆苏也不在闹了，他若不是大事，自然也不会回京，便对明苏说道：“皇兄可是知道，平南侯府忽然多出了近千名的亲兵，而且做得十分的隐蔽，这些亲兵战斗力十分的强，倒不似一般士兵一样可以轻易的对付。”

明苏略略思索了一番，眸子暗了下去，朝中近来一直有平南侯有不臣之心的传闻，这样看来传闻也不是空穴来风，其实仔细论起来近千名的亲兵也没什么，只是，平南侯府靠近西南边境，如果他反了，那可不是几千的亲兵那么简单。到时候西南边境全线的防守都得受影响，还真是不好做。

想到这他问道：“那平南侯可是对此有过解释？”炆苏道：“这倒是不曾，都是在府中的眼线发现的。”明苏交代道：“那你还是多关心一下南境那边，特别是安南那的情况，不要到时候让他们里应外合了的好。再者你私自回京，千万不要让人抓了把柄，赶紧回去是正经的。”

炆苏点头，忽然间又想起一事，便又说道：“皇兄上次委托我查的事情已经查出来了，确实和皇兄推测的一样，只是不知道她此番跑到皇兄的身边是什么意思。”明苏摇摇头：“不会有什么大事，毕竟我是唯一一个能帮她家族沉冤昭雪的，她估计也只是想达到这个目的，这件事情你能查到，想必别人也能查到……”炆苏笑笑：“皇兄当我傻啊，我查完了自然是将此事痕迹全部都抹下去了，难不成留着它让别人说我们收留余孽？”

兄弟二人说着说着也就都忘了时间，待等觉得疲惫了，看东方已经泛白，明苏起身道：“等晚上你便出城去吧，以后有什么事情写信即可，不要这样冒冒失失的就回来了。总归被抓到不好。”炆苏却是笑道：“人家这回回来是看嫂子的，谁知道你也没带她出来。”明苏哑然失笑道：“好，下次你回来，定让你嫂子好好的招待你，这次你还是先给我回你的军里去，在这么不经允许的回来，不用父皇，我第一个饶不了你。时候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待会儿还要早朝呢。”

炆苏送了明苏出去，便又回到画舫之中，自顾自的斟酒，直到傍晚方才偷偷地出城去，暂且不提，且说明苏赶回了东宫，换了身衣服便又匆匆地去了昭和殿，早朝尚未开始，朝臣三三俩俩的聚在一起，明苏留心看过去，便见了陈英杰一脸沮丧之气，黄兮墨瞥见了，只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也没多说话。嫌弃鄙夷的表情溢于外表。明苏暗想让他去查还真是对了，就冲着他对这些贪官污吏的鄙夷行为，这些人都跑不了。

早朝的时候，黄兮墨果然例数了他如今查到的户部尚书贪污铁证，紧接着御史中丞崔德音便对陈英杰进行弹劾，说的陈英杰几近于十恶不赦，铿锵有力，那陈英杰面如死灰，跪在地上地上瑟瑟发抖。曜帝雷霆大怒，当庭便削了陈英杰的官职，命令黄兮墨严查下去。

明苏下了早朝，便一言不发的回了东宫，到了东宫，才见了御史中丞崔德音，礼部尚书魏子起竟然都在东宫书房里等着他，明苏含笑问道：“两位今天怎么有空来东宫逛啊。”崔德音和魏子起相视而笑，忽然都起身向明苏行礼道：“太子好计策啊。”明苏知道他们说的是清查户部的事情，便也爽朗的笑了，之后才说道：“本宫犹嫌不足啊，光一个陈英杰能起什么事，说到底兵部也不能干净到哪去。”

崔德音和魏子起也算是官场上的老狐狸，怎么能不知道这其中的玄机所在，魏子起道：“太子不必着急，所谓顺藤摸瓜，藤都找到了，那瓜，早晚不是咱们的。”三人哈哈大笑。忽然崔德音道：“太子可是知道柔嘉长公主回来了。”

明苏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柔嘉长公主是曜帝的姐姐，自小备受宠爱，后来嫁到了北疆镇远王府，因着路途遥远，上次回来的时候还是太后寿辰，这次又没有什么大日子，倒是不知道她怎么回来了。

魏子起见明苏皱眉，知道明苏想什么，便提点道：“那怡安郡主，今年可也是及笄的年龄，长公主殿下就这一个女儿，想必定然是要嫁进京城享福的。”

这样一想，道理也是通了，明苏听了说要嫁进京城，无端的就想起那一日银筝在问他有没有什么堂妹表妹的时候的认真。忽然间就觉得，不是怡安回来了，是麻烦回来了。

事实证明，男人的直觉有时候也很准，至少这次，真的很准。

柔嘉长公主回来，自然要见过太后，恰好她来的时候，明苏与银筝正在太后宫中，哄太后开心，太后许久未见柔嘉长公主，思念的紧，一见了长公主，母女二人话还未说便抱头哭了起来。

银筝见太后哭的伤心，怕太后哭出什么病来，忙上前劝道：“长公主回来是好事，怎么皇祖母倒是哭了起来呢。”柔嘉长公主听了，自太后怀里起来，抹了抹眼泪道：“正是呢，儿臣好容易回来一趟，母后怎么能跟着儿臣哭呢。”说罢抬头看银筝：“这是太子妃吧。”

银筝忙行礼道：“见过长公主殿下。”柔嘉长公主笑着拉起银筝道：“这孩子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你这样倒是让我不好意思了。”说罢直接从手腕上退下一个紫玉的镯子套在银筝手腕上道：“也没什么见面礼，权当送你玩的了。可不许推辞的。”银筝笑道：“倒像是专门过来要长公主的东西了。”

说的太后也跟着笑了。拉着银筝道：“这丫头会说话，倒不像是我那孙子，没嘴的葫芦似的，天天闷声不语的。”明苏上前道：“皇祖母这就有了孙媳妇忘了孙儿了，这样的偏心，孙儿可是不依的。”

太后被明苏二人逗的哈哈直笑，柔嘉长公主不轻不重的打了一下明苏的手道：“怎么还跟自己的妻子争起来了，让不让人笑话。”说完向殿下招收道：“怡安，快过来，给你皇祖母请安。”

这时候大家才注意到殿下还站着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穿着浅粉色的衣服，头发梳成双吉髻，斜斜地插着一个红玉的簪子，上面雕刻了一个精致的牡丹，她的脸上浅浅地扑了一层粉，眉毛被修的细细的，看着十分清秀。这时候听见柔嘉长公主叫她，便上前泪眼盈盈地道：“怡安参见皇祖母。”太后拉过了怡安郡主，险些又落下泪来。

五个人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见太后累了，便一起退了出去，走到宫门口忽然怡安郡主道：“七皇嫂很喜欢红色吗？”银筝一愣，不知道怡安郡主什么意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今天自己穿了个红纱衣服，头上还带了一串长长的红珠步摇。其实她还真是没想这么多，不过是因着自己的衣服一般都是素色，太后久病方愈，穿素色衣服过去不大好，所以才选了这个明艳的颜色，怡安见银筝不说话，以为是无言以对，便又说道：“母亲常说正室的地位不需要一身衣服证明。”

柔嘉长公主呵斥道：“说什么呢。”银筝笑着拦着了柔嘉长公主道：“没事，怡安郡主还小，有点问题是正常的。我也不在乎这些。”

她正要和明苏向宫外走，便听见怡安又说：“不在乎什么，衣服地位还是七皇兄？”

明苏瞬间便僵住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