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失踪
朱珠冲进办公室的时候，一边气喘吁吁，一边拿眼睛四处找孟沅，她的神情显得很慌张。
阿慧从她的座位里探出头来，向她望上一望，见她头发膨松着，只拿个发圈胡乱扎在脑后，一张脸白生生地，连口红都忘了涂，便向她打趣：“怎么了，朱珠，上班迟到你也不是头一回呀，急成这样。”
富益公司的考勤制度是很严厉的，每个月都不允许有迟到，只要迟到一次，哪怕一分钟，除了扣工资，当月的奖金也会直接报销，迟到三次以上的还要影响季奖跟年终奖。偏偏朱珠这个人向来没时间观念，每个月的奖金从来没见过不说，连年终奖都没见过影子，她自己也知道这个毛病，可就是改不了，反正也扣习惯了，从来没拿过就等于没有——可像今天这么忙乱的，倒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朱珠没理阿慧，只大声问：“阿沅呢？”
“她在阮小姐办公室里，刚才老板打电话过来，让她准备一份什么资料，弄好了赶紧送过去。她应该正在里边忙呢。”见阿慧摇头表示不知道，阿封站来告诉她。
朱珠又要往阮琳的办公室里冲，被阿婷手快一把抓住：“别去，国内部的何先生刚进去，说要一起核对几个数据。你这一进去肯定挨骂，何先生最恨人家打扰他工作了。”见朱珠急得跟火烧蚂蚱似的，又问：“怎么回事？今天你头都没梳好，昨天玩得太累了是不是？对了，昨天你跟亮仔走得最晚，你们几点走的？”
“就是亮仔的事。他现在都没来上班。”朱珠跺脚道：“我一直找不到他，宿舍里根本没回去，天晓得他跑哪儿去了，人都要急死了。”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丢不了。准是又找借口出去玩去了，你知道他们投资部这方面最宽松的，不过要是他业绩不好，肯定要被老板臭骂，他都连续两个月垫底了。”阿婷恶作剧似地开她玩笑：“就是扣钱也是扣他自己的钱，你着急什么？”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朱珠一急就大声说了出来：“他昨天晚上跟人打架，背上挨了两刀。”
“亮仔出事了？”何先生前脚刚离开，孟沅就被闯进办公室的朱珠吓了一大跳。她的目光从朱珠焦虑的脸上扫过，不相信地问：“怎么会？你们昨天不是一起去跳舞的吗？”
“是啊，阿婷跟阿封只跳了半场就走了，我本来散了场也要走的，但是亮仔说他饿了，非要去吃宵夜，还没走到大排档呢，他就拉我拐进了一家酒吧，我看他一晚上都不太开心，脸臭臭地，怕他惹事就陪他去了。”朱珠怒冲冲地说：“谁知道他一进去就猛灌啤酒，跟他说话也不理人，开了半打啤酒，我就喝了一口。我看他醉薰薰的样子，一再催他走，他还跟我发脾气，嫌我扫他的兴，出门的时候他不小心撞了别人，他也不说对不起，直接就开骂，就像跟谁结了仇似的，对方也不示弱，骂了他一句有病，结果他冲上去就打，怎么拉也拉不住，吓得我一直在一边抖。”想起昨晚的那场混乱，朱珠至今都心有余悸。
“然后呢？”孟沅急于想知道后来发生的事，
“对方是四个人，他只有一个，怎么可能打得过？但他就跟人家杀了他全家似的，那样子要跟人家拼命。也不知道对方哪个人，随身带了一把小刀，混乱中捅了他两刀，伤在后背上，当时血一下就涌出来，把衬衫染红了一大片，他倒在地上跟要死了一样，我一边尖叫一边又冲上去拦。那伙人见真见了血，酒也醒了大半，没等保安过来就全跑掉了，我去扶他，结果他拖了我就跑，我怕再出事，说送他去医院吧，他还跟我吹胡子瞪眼睛的，不许我跟着他，把我丢在街上，自己打个车就走了。你看，今天到现在都没有人影了，宿舍里没回去过，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你说会不会出事了啊？”
孟沅知道陈亮很少在宿舍里住，他的一个朋友在上步那里有一套空房子，他一般都呆在那儿。于是她忙着去翻自己的电话本，一边安慰朱珠：“别急别急，我有亮仔那边的电话。”
电话号码找到了，打过去却是连响了十几声都没人听，朱珠放下听筒，更加担心了：“他会不会已经昏过去了？也许昨晚伤口恶化了、发炎了、化脓了？早知道这样我昨晚就该死跟着他，现在弄成这个样子，音讯全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叫人急不急嘛？”朱珠慌乱之下，有点口不择言了起来。
阿婷进来说：“也真是的，我一早上连他的传呼都要打烂了，他都没回，别是真出什么事吧？”
这下连孟沅也着急了起来，她走去问阿封跟阿伦，是否知道平日里陈亮还有什么朋友是他们知道的，两个人都说不太清楚，又让阿慧去投资部问一下其他同事，回来也说没人知道，孟沅想起入职时会填一份表格，里面有一栏是紧急联系人的，便自己跑去行政办公室那里问，结果拿到了陈亮填的入职表一看，紧急联系人那一栏是填的他父亲，留的是外地的号码，根本派不上用场。
一时间大家都没了辄，孟沅当机立断，“我下午跟行政那边请半天假，去上步那边找找看，我想凭座机号应该能查到地址的，派出所大概可以帮忙。朱珠你也请半天假吧，到几个医院去问问看，阿婷你们就在公司，我们一个小时打电话回来一次，看看亮仔有没有回来过。大家保持联系，别慌。”
话音未落，大家都已经看见陈亮出现在了门口。
他的衣服是干干净净的，衣领跟袖口都雪白，领带也打了，头发梳得光滑，下巴刮得一点胡子碴也不剩，除了一双眼睛红得有些吓人外，没半点特别的地方。他走进来居然向大家一笑，夸张得露出了八颗牙齿：“你们急冲冲地要干什么去呀？”
朱珠愣住了，他哪像是刚刚受过伤的样子，头面光鲜得倒更像是要去参加国宴。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们俩个，都以为是朱珠又在玩什么鬼把戏了，结果被当场戳穿；至于陈亮，那一副吊儿郎当的作派，仿佛全世界都由着他支配一般地无所谓。
“亮仔，你不是受伤了吗？”孟沅第一个开口说话。她又看了朱珠一眼，朱珠正向她使劲点头，拼命确认。
“一点小伤算什么？”陈亮用满不在乎的口气说：“朱珠就是爱乱叫嚷，小题大作，自己吓自己。”
“两刀算小伤？”朱珠这下子不必着急了，因此便向他生起气来：“全世界都在找你，以为你死掉了，你看看你有多少个传呼没回？下次再有这样的事，鬼才理你死活！”她向他赌咒发誓。
陈亮也不搭理她，反而向孟沅耸耸肩做了个怪相：“喂，昨天你玩得好不好？上哪儿去吃高档大餐去了？”
见他压根儿就没打算跟自己和解，朱珠越发生气了，平白地为他担了一晚上的心，还没落个好。她闭了嘴走出去，再也不肯多跟他说一句话，她走得气冲冲地，连迎面过来的王老师连着招呼了她两声，她也没听见，搞得王老师一头雾水问阿慧：“朱珠她怎么了？”
“发小姐脾气啦！”陈亮随随便便地回答：“她大小姐的脾气说来就来，别看我，不关我事。”
孟沅起初听到朱珠说得这么吓人，倒也真是被吓了一大跳，现下看到陈亮这么一副孰若无事的样子，倒像朱珠确实在夸大其辞似的，一时间倒也弄不清楚，他们俩个究竟在搞什么鬼。不过陈亮受伤应该是确实的，只不过不知道他伤情到底如何罢了。她仍有一些儿不放心，于是她追问：“亮仔，你到底伤得怎么样？有没有去看医生？”
陈亮既不答她，也不看她，他转过身径直走向阿封：“老兄，你的战况如何？我说搞得定的吧？”阿封一下子面红耳赤了起来，讪讪地想找话说，还没等阿封答话，他却又转向了孟沅：“你呢？阿沅，约会满滋润吧？那小子是谁？”
他倒是还有闲心，关心这些完全与他不相干的事情，枉自朱珠刚才为他急得团团转，他倒是没事人一个。
“亮仔，你到底伤哪儿了？要不要紧？还是去看医生吧，听说你流了不少血，别感染了。”阿婷问他。
“咳，朱珠就是整天没事找事，大惊小怪的，唯恐天下不乱。”陈亮撇嘴道，“不要去理她，她那个嘴巴，十句里头听不得一句真的。”
阿慧听这他这句话，就真的有点生气了：“亮仔，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心没肺的？朱珠刚才急得跟什么似的，大家都看到了，你还这么说她，你这个人怎么一点都不领情的？”
这个时候，大家听到他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我领她的情，那谁领我的情？各人能管好各人，就不错了。上班上班，半天工资没有了，饭还是得吃。”
他边说边走，走得极快，一转眼就人影全无。
余音在耳，他说这话的口气冷冷的，像是在跟谁赌气，又像中在向谁挑战一般。再一回想，却又含着几丝自叹自怜，谁也不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