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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休养

作者:孟原 | 发布时间 | 2016-07-09 | 字数:4010

在接下来的这段日子里,孟沅便只有安心在医院里静养的份。

自她伤情确诊了后,小眉见她只需要静养,便也放心地回公司上班去了,返工前,她叫了一个叫阿周的小姑娘来照顾孟沅的日常饮食起居,说是自己屋里请的保姆,孟沅由此倒又是吃了一惊,心下想着:小眉可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还有保姆哪!

这些天的气候一直闷热,才不过是五月份,一件衬衫就已经的热得要冒汗了,窗子外的树叶子一动也不动,老天爷连给点风也吝惜。太阳毒辣辣地晒着地头,若是泼一瓢水上去,都能见到嗤嗤地往上冒烟。阿周打了水过来擦了脸,端了换下的衣服去洗,孟沅觉得这样依赖人家很是不好意思,但自己又确实什么也做不了,只好抱歉地对着阿周微笑:“辛苦你了,阿周。”见她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端了盆子就去水房。

小眉推门进来,把手里的阳伞往床边一搁,一边跟隔壁床打招呼。隔壁的27床是新来的,一个老太太,也是折了腿,正半靠在床头,他老伴在帮她梳头,见小眉进来,也问了一句:这么早又来了啊?

“你那么早跑过来干嘛?礼拜天也不多睡一会?就显你干精火旺是吧?要是你再累着了,我可是罪过大了去了。”孟沅嗔她,也是真心心痛,这些天也够小眉忙乎的了。

“我惦记着你没人陪,多半会闷死——瞧,我给你带了西瓜来——阿周又跑哪儿去了?”小眉一边自顾自说个不停,一边开始翻抽屉找小勺子,翻了几下没翻到,埋怨两句阿周乱放东西,就坐了下来,顺手扯出来一包零食递了过来“先吃红提干吧,我知道你顶爱吃了。”

孟沅一边接过一边笑道:“再这么吃下去,又不能运动,估计我等不到出院,就可以出栏了……”

“那最好,我的梦想就是把你养胖,这样你回家的时候,你妈准得好好谢我。”

“我先谢谢你了,我要长成人型猪,我妈肯定第一个会磨刀霍霍。”孟沅塞了几粒提子干进嘴里,放在口中抿着,果然很甜。

小眉嘻嘻一笑,“那倒也是,太胖了嫁不出去,你妈是得找我拼命……不知道有人肯不肯吃点亏……”

“乱讲……哪有人……”孟沅拿提子干去丢她,小眉侧身躲过,叫道:“好贵的!拜托你省两个钱吧,这是美国进口的,一袋二十多块呢!”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聊着聊着就聊到最近的天气上了。

“这儿的天气热得太早了,才只是五月份哪!成都就不会这样,我一点都不习惯。”孟沅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有汗浸出来,病房里没有空调,上面的吊扇老是有气没力地转着。

“我倒是习惯了,见惯不惊。三年多了,没回去过。”小眉叹道,“印象都模糊了,记得去年我妈的那信不?还是你带给我的,说厂区里的老房子要拆掉了,要自己出钱集资建房,那时候,差点就给钱憋死,没死也快半疯……”说到这里,小眉忽然住了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只停顿一秒,她又接着往下说,“不过也算因祸得福,世间的事哪里说得清楚的。有时想想,命运还真是一环扣一环,不知道哪个环节,就把方向全给掉转了——反正房子拆掉了,我就更不用回去了。”小眉皱了皱眉头,看向窗外,“这天气其实算不得热,就是叫人心里头烦。等真到了七八月份最热的时候,会有台风,一两场暴雨下来,反而会凉快下来,就不会象这阵子,尽出汗,又闷。”

孟沅点头说:“我从电视上看过,台风挺吓人的,好像十几级台风还能把人吹走——这儿应该没这么大吧?”见小眉摇头否认,接着道,“家里就没有,顶多是大雨,你记不记得有一年,连着下了一个礼拜,连门前的沙河水都涨齐河岸了,住我们楼下的人全部半夜起来往屋外舀水,那叫一个水漫金山……”

小眉笑着往下接,“怎么不记得,尤其是那一排平房,凳子什么的都漂起来的,军娃的爸爸一脚踩到阴沟里摔得够呛,结果军娃不仅不去扶还站在门里边笑,遭他妈给狠狠地修理了一顿。”

“才不止一顿,他自己后来也摔下去一次,把他妈给气得,说他老子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洗,他又来,雨天衣服又干不到,干脆光屁股算了,他妈满院子追着他扒裤子……”

“为这事,军娃一直到小学毕业都在院子里抬不起头来。”

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单纯的童年生活,单纯的快乐。

小眉走到床尾,把床头再摇起来一点,让孟沅坐得更舒服些。

“阿周呢?”

“帮我洗衣服去了。”孟沅很不好意思地说,“我是真不习惯,哪能叫人家洗,还有内衣……从小到大我没觉得自己这么废柴过。”

“又有什么?阿周本来就是请过来的保姆,她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拿她的一份工钱,还不跟我们一样,我们每天上班下班,忙忙碌碌这么辛苦,不是一样为挣钱?这是她份内的工作,有报酬的,这几天我还多给了她加了钱的,你需要人照顾,她自己愿意挣这个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小眉正色道,“工作本来就没有什么高低贵贱,难道你还看不开这个?”

孟沅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也就不再继续纠结这个。

“对了,小眉,你什么时候请的保姆?怎么都没听你说过。”孟沅迟疑了一下,“要不,又是我忘了?”

“是是是,你又忘了。反正你不记得的事多了去了,也不少这一椿。阿周过来有一段时间了。”

“说老实话,是不是专门为我请的?我听说这儿的保姆很贵的,这钱该我自己出才是。“

“你跟我讲什么钱?烦。”小眉有一点不高兴,“原本就是照顾我的,又不是专为你,只是碰上你这事,就让她过来搭了把手。再说了,她的工钱自然有人给,你我乐得享受。”她口气有点闷,看起来有点不愿意多谈这事,“阿周怎么样?有什么她想不到的地方,你直接让她做就是了。”

孟沅便不再说给钱的话题,很自然地接下去“阿周很不错,勤快、干净、手脚麻利,人也实心眼。”

自己选的人得了夸奖,小眉有一点小小的得意,她快口道:“合你心意就好,只要她做得好,亏待不了她。你这种勤快人都看得上的,可没几个;不像我,懒人一个,只要有人肯帮我做事,我就什么都不嫌。阿志早说过了,家务那些活呀,都别指望我,要指望我,只怕他坟头都长草了也没戏。”

“阿志又是谁?”孟沅狐疑。

小眉却装作没听到她的发问,直接避而不谈,“咦?阿周上哪儿去了?”她装模作样地左右查看,假装忘记了,自己在一分钟以前,才刚刚问过阿周的去向。

两个人一时间却有点僵,不知道再该找点什么话题来聊,小眉又抓出一把提子干,朝她递过来,孟沅接了,一粒一粒放到口中嚼着。

小眉开口道:“我跟你说,张医生说你还有四天就可以出院了,但出院后至少还得再休养两个月,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个时间你别指望会缩短,想当瘸腿英雄去上班这件事,你提都不要提。”

孟沅想想这后面还需要漫长的恢复期,就觉得分外别扭。

小眉又说:“出院后,你就住我那儿去,反正有阿周照顾,我也好有个照应。”

孟沅立即表示了异议,“怎么?去你那儿,公司宿舍多不方便,你同事也要说闲话的,我还不如回我自己的公司宿舍,公司里的同事们怎么也会照顾我一下的——虽然我多半都不认得她们,可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多呆两天自然就重新认识了。”想想觉得好像不太对,如果有保姆的话,怎么还可能住公司宿舍?

小眉撇了撇嘴,道:“就你那鸽子窝宿舍,一间房上下铺睡了8个人,还没空调,你回去不是养病,是生蛆……”不待孟沅反驳,又接着说下去,“我早没住公司宿舍了,现在住长城大厦,两室一厅的新房子,宽得很,塞你进来绰绰有余。我一个人住着也没劲,就等你来跟我作伴哪……”

孟沅的眼睛已经睁得老大了,一脸的不相信;“哇!又是新房子,又是保姆,你发财啦?”她还刻意地把两只眼睛瞪起来,作惊悚状,“老实交代,是抢了银行还是挖了宝藏?不行,你得给我点封口费。”

“封你的头!财迷!”小眉戳戳她的额头,“我男朋友的房子,他在外地做事,没人看房子,所以我帮他看屋。这都一年多了,他一趟都没回来过,我一个人住着这么大的房子,怪吓人的,你不来陪我的话,那些入室抢劫的、偷东西的瞄到我一个女孩子独住,打我主意什么办?想想都要吓死了。你一定要来陪我,陪到我男朋友回来,我就赶你走。”

小眉确实很会讲话,孟沅明明知道,这一番说辞,不过是她好心好意地想照顾自己,不想让自己觉得是受了恩惠。孟沅的傲气,小眉是了如指掌的,生怕她一时发了倔脾气不肯去住,才故意先行把自己说得十分可怜,让她无可推却——这份心意,孟沅又哪里有不知道的,彼此也是十几年的感情了,她了解小眉,如同小眉了解她那样。

孟沅心下感动,伸手过去在小眉的腕上轻轻握了一把,说:“好,你男朋友不回来,我可会赖着不走喔。”两个人的约定,很简单地就达成了。

提子干已经被她们消灭掉了,扔掉扁扁的包装袋,小眉又去翻零食,嘴里还嘟哝着;“咦,我明明记得小丁买过一袋开心果的,又搁哪儿去了?对了,小丁说他去汕头开个会,要过两天才回来。”

停顿了一秒钟,孟沅问道:“那么,小丁到底是谁?他不是你男朋友么?”

“乱讲!我男朋友听见了一定骂死你!你想想,咱们俩谁先认识他的?”

孟沅的确想不起来,她茫然地在脑海在转了几个圈,还是只有放弃了这个伤脑筋的念头,她可怜兮兮地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小眉,小眉笑道:“难怪你不记得,以后你自己问他吧。反正,他可不是我男朋友,你怎么自己倒不知道?”

“知道什么?”孟沅对于小丁的存在,最后做了一次无谓的努力回想,结果仍然是空白,“小眉,你男朋友是姓张的吧?好像叫——叫张潮,我想起来了,他个子只比你高一点,有点微胖,不是太爱说话,跟你一个公司——对了对了,是他,我来的第二天你就拉了他来介绍过了的,差点给弄昏,乱点鸳鸯谱了。”

“不——是——的!”小眉的声音拖得长长的,有点变调,看她的脸色却是平常,有一点点些微的泛白,但也有可能只是孟沅的错觉。她低头看着手上戴的一串砗磲手链,将几颗珠子碰出一串叮咚声,平静地说:“不是他,分手了,我男朋友姓赵,做生意的。”说得十分简单。

孟沅觉得自己太莽撞了些,一时又想不起该再说点什么,明明努力想叉开话题,偏偏一出口,又绕回这上面去了:“怎么会呢?不是都处了两年多了吗?怎么会分手?——喔,你刚才说新房子多大?不能收我房租喔……”

邻床的老俩口早已梳好了头,两个人正一个床头一个床尾地拉着家常,老人说话的嗓门压得低低的,听不清楚在讲些什么,也许是少年时的往事吧。

窗外的阳光很刺眼,斜斜地照进来,在灰白的墙壁上,投射出一片乱色的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