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欢聚饮酒谈骗局 忽遇变故匆匆归

谢怀忠坐下，猛吸了几口烟，把烟蒂丢掉，又点燃一支烟，说：“放水古来有之，就是食高利贷，以钱生钱。但放水演变到今天，人越来越聪明，许多人借钱去放水，吃差价，渐渐演变成了‘庞氏骗局’。”

钱兴国插话说：“我经常听说庞氏骗局，这庞氏骗局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怀忠狠吸了一口烟说：“‘庞氏骗局’源自于一个名叫查尔斯-庞兹的人，他是一个意大利人，1903年移民到美国。他在美国干过各种工作，包括油漆工，一心想发大财。他曾因伪造罪在加拿大坐过牢，在美国亚特兰大因走私人口而蹲过监狱。经过美国式发财梦十几年的熏陶，庞兹发现最快速赚钱的方法就是金融，于是，从1919年起，庞兹隐瞒了自己的历史来到了波士顿，设计了一个投资计划，向美国大众兜售。

这个投资计划说起来很简单，就是投资一种东西，然后获得高额回报。但是，庞兹故意把这个计划弄得非常复杂，让普通人根本搞不清楚。当时第一次世界大战刚刚结束，世界经济体系一片混乱，庞兹便利用了这种混乱。他宣称，购买欧洲的某种邮政票据，再卖给美国，便可以赚钱。国家之间由于政策、汇率等等因素，很多经济行为普通人一般确实不容易搞清楚。

庞兹一方面在金融方面故弄玄虚，另一方面则设置了巨大的诱饵，他宣称，所有的投资，在45天之内都可以获得50%的回报。而且，他还给人们‘眼见为实’的证据：最初的一批‘投资者’，的确在规定时间内拿到了庞兹所承诺的回报。于是，后面的‘投资者’大量跟进。

只花了一年左右的时间，差不多有4万名波士顿市民，傻子一样变成庞兹赚钱计划的投资者，而且大部分是怀抱发财梦想的穷人。庞兹共收到约1500万美元的小额投资，平均每人投资几百美元。当时的庞兹被一些愚昧的美国人称为与哥伦布、马尔孔尼（无线电发明者）齐名的最伟大的三个意大利人之一，因为他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发现了钱’。

庞兹从此过上了极度奢侈的生活，住上了有20个房间的别墅，买了100多套昂贵的西装，并配上专门的皮鞋。他拥有数十根镶金的拐杖，还给他的妻子购买了无数昂贵的首饰，连他的烟斗都镶嵌着钻石！当某个金融专家揭露庞兹的投资骗术时，庞兹还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反驳金融专家，说金融专家什么都不懂。

1920年8月，庞兹破产了。他所收到的钱，按照他的许诺，可以购买几亿张欧洲邮政票据，事实上，他只买过两张。此后，‘庞兹骗局’成为一个专门名词，意思是指用后来的‘投资者’的钱，给前面的‘投资者’以回报，空手套白狼。

庞兹被判处5年刑期，出狱后，他又干了几件类似的勾当，因而蹲了更长的监狱。1934年他被遣送回意大利，他又想办法去骗墨索里尼，也没能得逞。1949年，庞兹在巴西的一个慈善堂去世，死时，这个‘庞氏骗局’的发明者身无分文！”

钱兴国听完，有点不解，问谢怀忠：“谢总，照这么说，我的钱是被谁骗走的？我把钱借给药监局的同事钟山，钟山又被他的上家--常务副局长何大海把钱借走，何大海跟私人老板合作开了个制药厂，专门生产紧俏药品。最后是何大海出了事，资不抵债跑路了，但他也没多少钱了，我的钱到底哪去了？”

谢怀忠笑道：“‘庞氏骗局’发展到今天，已经不仅仅是某个人骗其他人，而是人人都成了‘庞氏’，人人都想捞一把！你说的钟山我认识，也是个老江湖，除了借你的钱去投资，还借了其他人的钱，比如黄二。”

王主席点点头说：“是的，钟山和黄二还联手投资了我兴建的‘水上乐园’，不过钟山是大股东。”

我笑道：“黄二本身也成了‘庞氏’，他不光开螃蟹店，还有好几处房产，还开健身会所，体育场也有他股份。他出面担保，你就借了四十万给钟山，利息五分就是一年二十万，钟山写了张六十万的借条给你，担保人黄二也签了字，最后弄得你跟黄二打官司，还动用了‘大妈讨债团’。”

谢怀忠笑道：“好你个钱兴国，‘大妈讨债团’这样的损招你都想得出来？最后黄二还你钱了没有？”

钱兴国如实相告：“法院判他输了，他给了我十万，然后就不给了！‘大妈讨债团’出场，他又给了十万，还欠我二十万呢，一直没给。”

我沉吟道：“其实老钱你本身也是个‘庞氏’。你借了你三叔几十万去填窟窿，还借给赵丽华几十万去开赌场，这些钱也有部分是你融资的别人的，你也是吃差价对不？”

钱兴国苦着脸说：“现在想想，是这么回事！幸亏我修到了一个好姐姐，前前后后替我还了二百万的债务，还把自己单位分的一个小套房子抵给三叔，才算平息下来......”

我站起来分了一圈烟，总结说：“其实‘庞氏骗局’虽然五花八门，千变万化，但本质上都具有从‘老祖宗’庞氏身上沿袭的一脉相承的共性特征。

众所周知，风险与回报成正比乃是投资铁律，‘庞氏骗局’往往反其道而行之。骗子们往往以较高的回报率吸引不明真相的投资者，却从不强调投资的风险因素。各类案件的回报率可能存在差异，有些高得离谱，如庞兹许诺的投资在45天之内可以获得50%的回报；有些则属于稳健的超常回报，如麦道夫每年向客户保证回报只有约10%，但他非常强调‘投资必赚，绝无亏损’。但无论如何，骗子们总是力图设计出远高于市场平均回报的投资路径，而绝不揭示或强调投资的风险因素。

说白了就是拆东墙、补西墙，资金腾挪，用后面借来的钱，去还前面的债！只要这个‘击鼓传花’的游戏不被戳破，骗子就可以一直玩下去，手握大笔的资金，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最终却让那些投资者血本无归！”

钱兴国听了连连点头，又问王主席：“您老见多识广，吃过的带毛猪比我吃过的猪肉还多，您怎么看？”

王主席笑道：“我哪里吃过那么多带毛猪？呵呵。庄老师说得不错，麦道夫在华尔街的对冲基金能在二十年中数次金融危机中独善其身，这些投资项目总是呈现出违反投资周期的反规律特征。

为了支付先加入投资者的高额回报，‘庞氏骗局’必须不断地发展下线，通过利诱、劝说、亲情、人脉等方式吸引越来越多的投资者参与，从而形成‘金字塔’式的投资者结构。塔尖的少数知情者通过榨取塔底和塔中的大量参与者而谋利。即便是高深莫测的纳斯达克前董事会主席麦道夫也免不了拉拢下线的俗套，大量利用朋友、家人和生意伙伴发展‘下线’，有的人因成功‘引资’而获取佣金，‘下线’又发展新‘下线’，滚雪球式的壮大为‘金字塔’结构，传销也是这个道理。”

钱兴国关切地问：“难道国家就不管这些事吗？我幸亏有姐姐扛着，才渡过了难关，其他人怎么办？”

王主席正色道：“国家当然要管！去年底的中央财经领导小组第十一次会议，着重强调要防范化解金融风险。从中央政治局会议到中央经济工作会议，都鲜明地提出‘要把防控金融风险放到更加重要的位置’，‘提高和改进监管能力，确保不发生系统性金融风险’和‘坚决守住不发生系统性金融风险这个底线’。

一段时间以来，深圳等地的私募基金违法违规行为已引起监管层的关注。7月12日，证监会新闻发言人高莉表示，证监会将持续加强对私募基金行业的监管执法力度，严厉打击各类私募基金违法违规行为，严格督促私募机构及从业人员增强法律意识、坚持合规经营、重视风险防范，着力规范私募基金行业市场秩序，切实保护投资者合法权益。

金融安全是重要的国家安全！影子银行和灰色金融乱云飞渡，险情迭出，频繁暴露出局部风险。金融业需要审慎严格的监管，必须深刻认识到以各类违法违规的‘影子银行’为代表的非法金融活动对社会财富的洗劫、掠夺的巨大欺骗性，对家庭和睦、社会稳定、金融安全的极大危害。

当前，经济下行压力仍然较大，各种“连环雷”、“子母雷”爆雷不断，使全社会的资产负债表存在着相当风险，大量民企、居民的经营性现金流十分脆弱。一些地方放纵以非法私募为代表的‘影子银行’，任其野蛮生长，就像野孩子，‘只管生，不管教’。

这些犯罪分子就是新形式的‘放水者’，如吸血鬼一般诈取投资者的血汗钱，钱一到手或者卷款跑路，或者进行资产转移和财务隔离，以恶意爆雷的方式逃避债务，在社会上制造新的混乱和恐慌，加剧金融风险和社会风险！

国家十分重视，相关部门已经密切注意类似犯罪苗头，要像扫黑除恶一样，严厉打击私募恶意爆雷等经济金融犯罪，守护百姓的财富，防止大面积分散的个体风险集中引发震荡，成为社会的系统性风险。“

王主席一番高屋建瓴的话，听得我们佩服不已。谢怀忠听得有些尴尬，就说：”今日钱科长的老友们重逢，我们聊点轻松的话题吧，刘某东事件最近很热，大家怎么看？“

钱兴国坏笑道：”就是酒后乱性，没管住小弟弟呗，听说是中了别人的仙人跳！“

我吸了口烟，说：“无论真实情况如何，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一个人做到足够的自律，那些别有用心的人都是无处下手的。

中国有个古老的对联：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寒门无孝子；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古训是有道理的，看一个人是不是君子，不是看他有没有七情六欲，而是看他有没有污秽的行为轨迹。”

钱兴国立刻反驳说：“饮食、男女，谁不是如此？就连孔子也说‘食色性也’！”

我笑道：“这句话是‘告子’说的，‘告子’是和孔子的孙子同一时代的人。子曰：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并没有说过‘食色性也’！

我们都能理解一个正常男人的生理需求，但不论什么需求，都不能突破伦理、道德、法律的底线！人与兽的区别，就在于人是有理性的，会思考的，不能凭着自己本能的欲望去做事。

伟人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们的自律。当年国共重庆谈判时，蒋介石曾对秘书陈布雷说：‘毛泽东此人不可轻视。他嗜烟如命，但他知道我不吸烟后，在同我谈话期间，竟绝不抽一支。对他的决心和精神，不可小视！’

一个胸中藏有大志并有大作为的人，一般都是一个很自律的人。每一个优秀者的背后，都有着苦行僧般的自律。

5000年的中国文化，如果用两个字概括，那就是：克己。

所谓克己，就是对个人欲望和情绪的管理，四书五经里有太多内容教我们如何管理自己。

人生在世，难免各种各样的诱惑，大人物有大诱惑，比如刘某东，小人物也有小诱惑，比如你钱兴国。

当一个人面对诱惑而控制不住自己时，就会被自己欲望所控制，进而被别人控制。

所谓无欲则刚，一个人如果修行到挣脱自己欲望的控制，他就什么都不怕，没有任何东西能伤害他。”

钱兴国和谢怀忠表情都有些不以为然，王主席说：“《周易》里讲：嗜欲深者天机浅。一个人如果深陷欲海，被欲望缠身，就会失去很多灵性与智慧，从而错过许多机缘与福报。

相反，一个人如果能够挣脱欲望的控制，就会更具有灵性，能够看穿看透很多东西，从而得到或留住很多人得不到的福份。

所以诸葛亮说：‘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如果一个人不能在世俗中修炼素雅清心，是很取得非凡的成就的。

当今社会太轻浮了，我们随便打开手机或电脑，满屏都是各种挑逗性的图片，到处都是一夜暴富的新闻，跳出各种娱乐八卦的绯闻，这些都在努力激发我们的原始欲望，很多人被这些东西深埋，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人心焦虑狂躁，我们坐立不安却又无法改变......”

钱兴国听到这里，频频举杯敬谢怀忠的酒，我和王主席都看出来了，他们俩听不进去这等劝世箴言。

于是我问钱兴国：“二师兄，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是不是上些主食？”

钱兴国立刻喊来服务员，让她上一份菜泡饭，一份面条。

吃完了谢怀忠又邀请我们去唱歌，要到KTV吼一吼，消消食。我站起来分了一圈烟，说：“我就不去了，两个襁褓中的婴儿要照顾呢，改日谢总回到碧水市，让兄弟做回东，请您喝酒。”

王主席等五老听说我不去，也纷纷起来告辞，说岁数大了，要走一阵子消食，晚上早点休息。

谢怀忠也不强留，招手喊来服务员结了账，扶着钱兴国的胳膊，两人交头接耳地走了。

我和五老一起坐电梯下来，到了金茂大厦门口，王主席看着我，动情地说：“庄老弟，我和你一见如故，算是忘年交吧。我们五个老头不经常去碧水市了，但偶然也会去水上乐园看看，你若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直接发微信给我。”

我连连点头称谢，和五老一一握手道别，打车回到酒店。

刚进房门，我就看见老婆倚在沙发上看电视，王小琳却坐在一旁看手机，看上去眉头不展。

我问：“老婆大人，我回来了，你们吃了吗？葫芦娃怎么样了？”

杨婷婷抬起头笑道：“本宫从不亏待自己的，我和小琳与你们分手后，发现金茂大厦外面的裙楼，开着好多家饭店，我们两就精心挑选了几家，专点特色菜吃，嘻嘻。你们吃得怎么样？”

我就把酒宴上的事告诉老婆，杨婷婷说：“哼，那个谢怀忠一看就是个庸俗的商人，这种人与他少来往。他散席后与二师兄鬼鬼祟祟地，只怕除了唱歌，还要慰问一下上海的失足妇女吧？”

我劝道：“人各有志，不能勉强。哪天谢怀忠回碧水市老家了，我们请他吃一顿，还个人情就是了，葫芦娃睡了吗？”

杨婷婷笑道：“你家胖儿子真乖，跟着我和小琳吃饭，不哭也不闹，一脸的笑，连饭店里的服务员都夸他可爱，说他有家教。哈哈笑死本宫了，这么个丁点大的人，谈什么家教？他在回酒店的路上就睡熟了，倒省得我喂奶。”

我这时才发觉，小琳坐在一旁看手机，一直没说话。

我走过去关心地问：“小琳你怎么了？是不是苏倩倩又哭闹了？”

小琳抬起头，一脸的不悦，说：“倒是没有，我家倩倩说也奇怪，和你家葫芦娃在一起，也不大哭闹了，刚才喂过奶已经睡了。只是我们难得出来旅游一次，只怕是要泡汤了，明天就要赶回去。”

我惊问：“为什么，怎么这么急，出什么事了吗？”

小琳点点头说：“苏扬生和我微信通话了，得知二师兄回国了，十分高兴，一再嘱咐我，明天就要回去，最好还把你们夫妇和二师兄一起请回去！”

我问道：“是有什么事让我们帮忙吗？”

小琳为难地说：“听他的意思，是建立污水处理厂的事情有着落了，但是资金有缺口，想让你们和二师兄帮他融资，肯定还的。”

我不禁说道：“你也知道我们的情况，欠着两份房贷，又刚生了儿子，手里不是很宽裕......”

小琳点点头说：“是呀，所以苏扬生和我通完话，婷婷姐问我什么事，我一直没说。”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小琳一直不说话。

恰在这时，我的手机微信响了，我拿出手机一看，是有人要添加我为好友，微信名称叫做“钱能通神”。

我有些诧异，在外地旅游还有人加我？就试着通过了，不想这个“钱能通神”立刻发起视频邀请。

我接通了一看，居然是二师兄和谢怀忠，坐在一个灯光乱闪的KTV包厢里，桌台上凌乱地放着啤酒和水果，每人身边还有一位浓妆艳抹的美女！

就听视频里钱兴国对我说：“三师兄，出来玩不？知道你歌唱得好，来捧捧场？谢总说了，可以派服务员开他的车去接你，你们住在哪个酒店？”

我笑道：“我就不去了，带孩子呢。对了二师兄，你明天回家不？”

钱兴国点点头说：“本来想多玩几天，可我姐姐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催我回去，怕我在外面呆喝酒。呵呵，她还不知道我会玩微信了呢，这是谢总刚刚教会我的，原来并不难！”

我说：“那你今晚就尽兴吧，明天上午九点，我们在上海车站见，坐动车回去，刚好苏扬生有点事找你帮忙。”

钱兴国点点头，还要说话，忽然一个女人把他的手机抢了过去，对我说：“我们钱总二顿喝多了，先这样了啊，88。”

说完微信视频就挂了，我连忙打开行李箱，收拾行李，一边让杨婷婷预定四张明天回碧水市的动车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