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石破天惊（十五）

参观完杨凯的奇石精品，小舅子张鲁开着车送王海回家。

坐在张鲁的宝马车上，王海的心里就像突然钻进了一只兔子，扑腾扑腾的跳个不停。在杨凯的展厅里，虽然通过书刊杂志了解了不少观赏石知识但从来没有真正接触过观赏石的王海被彻底震惊了。

一方方泛着包浆光的奇石被放在一个个古色古香的宝笼里，在柔和的灯光照耀下，散发出一种摄人魂魄的魅力。石头上，一幅幅精美且逼真到可以乱假的图案让人啧啧称奇。或如奇花异卉争相绽放，或如鸟虫跃然枝头，或如人物千姿百态，或如汉字惟妙惟肖……..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王海怎么也想不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竟是如此的神奇，用几千年、上万年甚至几亿年的光阴，把一块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石头打造成了一方方连最高明的艺术家都难以企及的、绝伦天下的艺术精品！

而更让王海佩服的是那些赏石爱好者，他们用一双双发现美的眼睛，把这些上天赐予的艺术品挖掘出来并展现在世人面前，这是多么的伟大和光荣？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成为赏石队伍中的一员，马上就要和孙凯孙老一样拥有那么多的奇石精品，王海就兴奋的想笑。

“姐夫，你今天运气不错啊，第一次见面你就被邀请参观了孙叔的精品厅，而且还批准你参加他明天组织的捡石头活动。要知道，在整个勒布市几百名石友当中，能享受你这种待遇的人可是凤毛麟角啊！”借着红灯停车的机会，张鲁扭头看看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一直暗暗的发笑的王海说道。

“哈哈哈哈，确实有幸运的成分，不过人家孙老还是看你的面子才会对我另眼相看的。你是他在赏石界唯一的徒弟，感情自然不在话下。我是你姐夫，就是看你的面子他也对我好一点啊！小鲁，谢谢你啊，是你把我领进了赏石领域的大门，等以后姐夫因此发达了，一定会好好的报答你！”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王海笑着拍拍张鲁的肩膀，脸上挂满了笑容。

“那也不完全是！”红灯变绿，张鲁一边挂挡开车一边扭头看看王海，脸上挂满了得意的笑容：“杨老对你这么客气，主要是你对观赏石的认识。他虽然有很多赏石精品，对厄河石有很深的见解和鉴赏能力，但他毕竟是一个没有上过几天学的羊倌，没有那么多的理论知识。刚才听了你的一番高谈阔论，他就像听天书一样，对你崇拜的不行。在他家里的时候，借着你上洗手间的机会，杨叔悄悄的跟我说，说你是个人才，将来一定会做出轰动赏石界的大事情来。姐夫，你可是不知道，据我所知，杨叔从来没有这样表扬过人，你可是第一个！”

“哈哈哈哈，杨老真的这样评价我？”听完张鲁的话，王海激动的哈哈大笑起来，他全然不顾张鲁正在开车这件事儿，在他的肩膀上狠狠的敲了一下。

“姐夫，你干嘛呀？我在开车呢！”手里的方向盘晃了几下，张鲁翻着眼睛看看王海，突然又变了脸色，恬着脸看着王海说道：“姐夫，据我所知，你之前是从来不关心观赏石这件事儿的，在接触杨凯杨叔之前，你除了见过我卖给李毅李总的那方奇石‘国宝大熊猫’之外，你几乎就没有见过观赏石。可刚才在杨叔家里，你嘴里一套套的，一会儿历史，一会儿现在，把观赏石特别是咱们勒布的观赏石说的头头是道。我就不明白了，这些知识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学习呗，只要想学，哪还有什么东西学不会的？小鲁，我告诉你，赏石是一种文化，一种底蕴非常丰厚的文化，作为一个玩观赏石的人，如果想在这方面做出成绩，文化是必不可少的。所以，今后你要多注意学习，不要觉得有几方好的石头就是赏石收藏家了，在成为赏石收藏家的道路上，你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呢！”拿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王海一边说话一边有些得意的点上香烟，一边吸烟一边抬头看看正在聚精会神的开着车的小舅子。

“姐夫，姐夫，我这可是宝马车，不能跟你们家的夏利相比。所以，在这个车上是不允许吸烟的，否则，烟味粘附在上面，那种怪怪的味道是去不掉的，无形当中就会降低这辆车的档次。快掐掉，快掐掉！”见王海在车上吸开了烟，张鲁瞪着眼睛看看他，急扯白咧的叫了起来。

“切，不就是个破宝马吗？有这么娇气？等哪天我买辆劳斯莱斯让你看看，到了那个时候，我会单独给你规定一条：在我的车上，你小子不能喘气！”翻着眼睛看看张鲁，王海降下车窗，有些不情愿的把刚抽了两口的香烟扔到了外面。

“嘻嘻，姐夫担当着点，刚买了新车特别稀罕，所以要求就多了点，你不要生气啊！”扭过头冲着王海笑了笑，张鲁又开始聚精会神的开起车来。

“小鲁，刚才杨凯老师说让我明天跟着你们去捡石头，除了开车之外我还带些什么东西啊？”把胳膊搭在车门的把手上，王海一边看着车窗外的街景一边关切的问道。

“哈哈哈哈哈，姐夫，你太可笑了。还除了带车你还带什么东西？就你那像用铁皮砸出来似的夏利车，在我们捡石头的这些人眼里还叫车啊？”听完王海的话，张鲁情不自禁的哈哈大笑起来。

“啊？你这是什么话？我的夏利车就不是车吗？虽然与你这宝马车没办法比，但至少在勒布市我是为数不多的有车一族。怎么了？我平时上班都开着它，难道捡石头就不行了？给你丢人了？”听了张鲁的话，王海一下子急了。他看看一边开车一边笑的张鲁，心里一肚子气，暗暗地想：不就是刚买了一辆宝马车吗？还瞧不起人了？以前追着我的屁股要十块钱买烟抽的事情忘记了？

“哎，哎，姐夫你千万不要这样想，我是你的弟弟，即便是一万个人瞧不起你我也不能啊，我是就事论事，你咋想那么多？也可能是我没有把话说清楚，对不起，对不起！”见王海急的脸红脖子粗对着自己吼，张鲁赶紧嬉皮笑脸的一边解释一边给他赔着不是。

“这还差不多，说说怎么回事！”见张鲁把自己的假装生气当真了，王海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然后又马上板下脸来，看着张鲁问道。

“厄河石特别是好的厄河石都藏在厄河的水里、勒布山的深处，而厄河风砺石则藏在一望无垠的戈壁滩上。山高路险有的甚至没有路，戈壁滩上更是没路可言。在这样的情况下，你的夏利车能进得去吗？必须要用四驱的越野车而且最好是进口的越野车。姐夫，我这样解释你应该明白了吧？”说到这里，张鲁扭头看看王海，眼神里充满了得意。

“哦，我明白倒是明白了，可在勒布市去哪里找四驱的、进口的越野车呢？据我所知，除了市政府有几辆这样的越野车之外，咱们勒布市好像还没有几辆这样的车吧？难道你们能从市政府借到车啊？市政府的车每天是要‘三交’的，管理非常严格，要想用一下政府的车那可是难上加难。难道杨凯杨老师有这么大的面子？”听完张鲁的话，王海不解的问道。

“姐夫，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觉得喜欢石头的只有我们这些普通的老百姓吗？政府领导中喜欢奇石收藏的大有人在，他们对奇石的痴迷程度甚至比我们还要强烈。他们知道出去捡石头用什么车，手里也有车。杨凯杨叔能把他们带着去捡石头他们已经兴奋的不行了，派几辆车还不是小菜一碟？所以，这方面你就不要操心了！”说到这里，张鲁腾出一只手在王海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

“哦！”王海若有所悟的哦了一声，然后默默的额点点头。

说话间，张鲁的宝马车已经停在王海家的楼下。停下车往楼上望了一眼，张鲁高兴的对王海说道：“姐夫，你快看，你们家的灯亮着呢，你出门的时候没关灯吗？不会是我姐回来了吧？”

抬头望望自家的窗户，王海得意的一笑：“我的心有多细致你还不了解啊？我能忘了关灯吗？肯定是你姐投降了。我就说嘛，凭着我王海的魅力，我还……”

“行了，少在这里吹牛了，快点回去吧，赔礼道歉说好话，机会难得啊！”不等王海把话说完，张鲁便打断了他的话，一边说话一边坐在了车上。

刚想发动车，张鲁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降下车窗玻璃对着王海喊道：“准备点吃的粮食、喝的水就行了，明天早晨我来接你！”

王海没有说话，冲着张鲁点点头，然后笑着走进了单元门。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张鲁果然开着一辆崭新的丰田越野车出现在王海家楼下。

听到汽车喇叭声，王海背着一个装的鼓鼓囊囊的双肩包，领着儿子小虎出现在张鲁面前。

“姐夫，你疯了呀？咱们是出去捡石头，不是去旅游观光，风餐露宿，辛苦得很，你带着小虎干嘛？”见王海带着儿子站在车旁，张鲁打开车门窜了出来，一把把小虎拉到怀里，看着王海埋怨起来。

“今天是周末，听说我要去跟你捡石头，虎子闹着要去，你姐的意思也想让我把他带上锻炼一下。所以……别啰嗦了，没事的，吃的用的我带了一大包，不会让孩子受罪的。”王海一边说一边拉开车门，先是让儿子上了车，然后自己也坐在车上，轻轻的拍了拍张鲁的肩膀：“开车，捡石头去喽！”

看着王海兴奋的表情和外甥小虎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望着车窗外兴高采烈的样子，张鲁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叹了口气，然后开着车向着杨凯家别墅的方向驶去。

走进杨凯家别墅的客厅，只见客厅里已经坐了十几个人，大家都围坐在杨凯家的茶台旁，一边喝茶一边聊天，而此时的杨凯则是满面笑容，又是沏茶又是递烟，忙的不亦乐乎。

站在门口，看着杨凯热情的有点殷勤的样子，王海皱了下眉头：根据小舅子张鲁的说法和自己昨天的观察，杨凯应该是一个特别有正义感、非常讲原则而且是一个比较难以接近的人，可今天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往前走了几步，看了看围坐在茶台旁的人，王海恍然大悟：原来，参加今天捡石头的人除了几个普通的石友之外，大多是政府领导，公安局局长、环保局长，还有法院的几位领导。由于在检察院工作了十几年，对于这些人，王海认识。

毕竟相互认识，所以王海便走上前去和这些领导一一打了声招呼，然后带着儿子坐在车上等着出发。

坐在车上，王海拿出一支烟叼在嘴上，一边吸烟一边看着纷纷上车的领导们，嘴角上禁不住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笑容。

三辆越野车，十几个人，在杨凯的带领下，向着勒布山“304”矿的方向驶去。根据杨凯的安排，今天他们捡石头的地方就在“304”矿区。

“304”矿是勒布的一个黄金矿，全市三分之二的黄金产量来源于这个矿区。历经十几年的开采，淘金过程中堆积的大量石头就像一座座人工砌成的小山，将整个“304”矿区围的严严实实。而在这些废弃的石头当中就有杨凯他们这些奇石收藏者最喜欢的厄河画面石。这就是杨凯之所以带领大家到这个地方来捡石头的原因。

翻山越岭行驶了近3个小时。王海他们才赶到地方。由于有好几位领导参加捡石头活动，杨凯来不及照顾王海，下车后只是向他简要的介绍了捡石头的要领和秘诀之后，就和张鲁一起陪着几位领导捡石头去了，剩下王海一个人带着儿子，身上背着一个双肩包，手里拿着一个张鲁送给他的专门捡石头的铁钩子，围着方圆十几平方公里的乱石堆漫无目的瞎转悠。

结果可以预见。忙了一个上午，当所有人按照出发之前约定的时间赶到刚才下车的地方，围坐在一起互相品鉴着各自捡到的石头时，王海却和儿子小虎看着面前那个和自己的肚子一样饿的瘪瘪的双肩包，狼吞虎咽的吃着带的食品——一个上午的跋涉，王海快累瘫了，但连一块像样的石头都没有捡到。他一只手拿着馍馍啃，一只手揉了揉酸疼的腰，心里暗暗的嘀咕着：这捡石头可真是辛苦啊，不是一般的辛苦！

这时，小舅子张鲁悄悄的凑了过来，看着王海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他笑了：“姐夫，是不是一无所获啊？”

翻着眼睛看看张鲁，王海冲着面前的双肩包努努嘴。

“很正常，第一次捡石头空手而归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我刚入这一行的时候，跟着杨叔出来捡石头，一个月下来，捡的全都是些不能入杨叔法眼的垃圾货，被杨叔全给我扔了。”冲着王海点点头，张鲁接着说道：“今天来捡石头的领导太多了，杨叔让我和他一起陪着这些领导，所以无暇顾及你了。你就当出来体验生活，积累点经验，等下午回去的时候，我把我捡到的石头分给你一些，拿回去玩就是了。但下午捡石头的地方有些危险，千万注意看着虎子点，别让他伤了，否则，回到家我姐不要你的命才怪呢！”

说到这里，张鲁一边亲切的摸了摸小虎的头，一边不由自主的哈哈大笑起来。

“舅舅，下午我不和我爸爸去捡石头了，和你去怎么样？”这时，手里正拿着一个面包啃的小虎看着张鲁说道。

“啊？为什么呀？”听小虎这么说，张鲁笑着拍拍他的头。

“跟着我爸爸转了一上午，腿都跑断了，一块好看的石头都没有捡到。我想啊，他根本就不知道好石头长什么样。你看看别的叔叔、伯伯，捡了那么多好石头。可我们呢？一块都没有捡到，丢人死了。所以，下午我还是跟着你去吧！”把最后一口面包咽进肚子，小虎看着张鲁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你小子，守着你爸就说你爸的坏话，不害怕他揍你啊？不过，你刚才的话我喜欢，下午就跟我走，不要跟着你这个丢人的爸爸了，舅舅一定会带着你捡到好石头！”小虎的一番话把张鲁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他一边说话一边亲昵的摸了摸小虎的头。

“下午你带小虎吧，我还就不相信了，我王海会比你们差到哪里去。我现在就走，你们慢慢的玩！”冲着小虎和张鲁摇摇头，王海站起身来，背着他的双肩包向远处走去。

“姐夫，捡石头不仅仅靠的是努力，是需要运气和缘分的，石缘这个词你知道吗？”望着王海远去的背影，王海说道。

回到看看张鲁，王海笑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来向远处走去。

别说张鲁，就是杨凯也想不到，王海这赌气的一走，还真的捡到了一方好石头，而就是这方石头。在整个赏石界引起的轰动不亚于一场十级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