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白干活
满仓小心翼翼地捧着砚台走出金守财卧房，觉得这砚台沉甸甸的，直压手。便在堂屋里中央站住，回身冲目送她出来的翠菊眨了眨眼睛。
翠菊歪着脑袋冲满仓笑了一下，快步走出来，低声问：“有啥事儿吗？满仓少爷。”
满仓咧嘴一乐，说：“你帮我把砚台拿回去吧，太沉了！压得我的手直发酸。”
翠菊一笑，伸手要接砚台。
满仓说：“你拿上这砚台盖子就行了。”
“给我吧！”翠菊说着，从满仓手里接过砚台，捧着走了。满仓看着瘦小的翠菊捧着砚台稳稳地走在前边，心里直佩服。
大砍刀见翠菊捧着金守财的砚台进来，不解地问她：“你拿这砚台来做啥？”
翠菊还没说话，满仓抢着说：“娘，是我爷爷给我的。我爷爷房里有一个姓穆的先生，说是以后叫我跟他读书认字做学问。”
大砍刀点点头，这事儿金守财跟她提过，一是满仓到了念书的年龄，二是金守财不想叫他一天地跟着二愣那帮穷小子厮混，请个先生来，也好收收他的心。
翠菊把砚台搁在炕上，转身出去了。家里来了客人，翠菊得回金守财的卧房候着，随时听金守财的吩咐。
大砍刀拿起砚台看了看，意味深长地安咐满仓说：“那你以后可真得好好念书了！等念了大书，长了学问，以后也可以像你大伯那样出去做事，给咱金家撑门面长脸！”
满仓看看砚台说：“娘，听那老先生说我爷爷这砚台叫啥绛州澄泥砚，说是个宝贝，我咋看不出它哪里好？”
大砍刀对舞文弄墨的事儿也不感兴趣，便道：“就是个宝贝，你就好好拿这宝贝念书吧！”
“我爷爷叫娘给我收拾明儿个念书用的东西。”满仓把砚台推到后炕，跳上炕坐下，又说。
“有啥好收拾的，你爷爷从古桥镇上带回来的那些东西，我早叫金富都搁在你那个学堂里了。”大砍刀说罢走出东厢房，晃晃悠悠地转进了正房堂屋。她站在堂屋，朝金守财卧房里瞅了几眼。
“二媳妇，你也进来见过穆老先生。”金守财在屋里喊了一声。
大砍刀摆着腰肢走进屋，给穆文采道了个万福，拿捏着说：“见过穆老先生。”
穆文采看了一眼大砍刀，忙把头转向金守财，恭恭敬敬地问他：“这位夫人是……”
金守财斜了一眼大砍刀，看着穆文采说：“她是我家已亡犬子的寡妻，是我那满仓孙儿的亲娘。”
穆文采点点头，“哦”了一声便没有了话。
大砍刀见穆文采瞥她一眼便不敢再瞧她，好似多看她一眼就会有辱没斯文，心中不免来气。
“一个酸秀才！”她心里骂道，白了穆文采一眼，手中帕子一甩，就要扭身出屋。
金守财觉得穆文采那副模样也很迂腐，心中暗笑：“装啥假正经！”
见大砍刀要走，金守财忙说：“二媳妇，今儿个的午饭多加个菜，穆老先生今儿个第一天来，咱也给穆老先生接接风。”
穆文采连忙摆着手，说：“哦，金老爷，不用劳烦，老朽对饮食不讲究，随茶便饭即可！”
大砍刀一撇嘴角，白了穆文采一眼，冲翠菊招招手。翠菊跟着大砍刀出去了。
金守财龇牙一笑说：“咱这月亮湾也不过是山野僻乡，也拿不出啥好东西，今儿个，你老第一天来，咋也不能太寒酸。以后你老就跟我那金富金贵侄儿一起用饭，如何？”
穆文采点点头。
“穆老先生，你老离妻别子来我这金家大院给我孙儿教学，我这心里也是在有些不忍，你看着学资我该付你老多少？”
穆文采扫了一眼金守财卧房里的陈设，心里琢磨：“看金家这气派，想这金老爷也不是吝啬之辈，我若开口，一是显得咱过于看重财帛，二是万一开价低了，不是自找亏吃？”
金守财盯着穆文采，见他瓷眉瞪眼、心思重重的，知道他心里正在核计，便不说话，等穆文采张口。
过了片刻，穆文采摇了摇头，微微笑着说：“一看金老爷如此重情重义，老朽怎好开口讨价，你老看着打赏几个子儿，供我养家罢了。”
金守财前去古桥镇拜访谷信忠，托他给给满仓寻个家学的先生。谷信忠提起了穆文采，说：“他以前在镇西学堂教过学，肚子里有些个墨水，就是人愚呆了些。后来在学堂得罪了人，被辞了，一直靠买些字儿糊口养家。日子过得正艰难。”
金守财一听，就拍着手掌说：“就是他了！”
金守财也不去寻访穆文采，只托了谷信忠传话，让他来月亮湾金家大院找金老爷。
想起这些，听了穆文采刚才的话，金守财不禁“呵呵”一笑，说：“也是，今儿个一见，看出咱俩都是性情中人，真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之感呢。穆老先生来教诲小孙儿，我咋也不能亏了你老。真要把学资定出个一二三来，倒显得咱生分了。”
穆文采也微笑着点头，说：“是是，金老爷说的极是！”
金守财又说：“我看咱这样吧，穆老先生，你老就在我这金家大院里踏踏实实地住下来，千万不可见外了，就当是在你老自己个儿的家一样，这学资嘛，我看就等我小孙儿学业满了，我一并付给你老如何？省得你老自己个收着，还得操心惦记！”
穆文采心里一惊，想道：“他家那小孙儿现在不过十三四岁，等学业满了，最少也不得三五年的时间？听他这话的意思，我在这三五年里难道就分文不进，白干活么？可家里的老婆还等着我赚银子回去呢！”
“哦，我家老妻……”穆文采不知道如何张嘴，嗫喏着说。
金守财看出穆文采不太乐意，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他，笑着说：“呵呵，看来穆老先生是信不过金某的人品，那还是你老说个数，定个交付学资的具体时日，金某定会准时足额与穆老先生结清的，绝不拖欠分文。你老别看我这家业虽是不大，但给小孙儿支付个学资还是富富有余的，穆老先生千万要把这心里的不安放下哟！”
金守财一番话把穆文采说得张口结舌、面红耳赤，尴尬地连连摇头摆手，急急辩解说：“金老爷，你老误会老朽了，实是误会老朽了，老朽咋会信不过金老爷的人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