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最好装个哑巴

第二天早起，爸爸给我吃了点东西，又把我提起来搁在摩托车上，还像昨儿个那样，把车子骑得飞快。

“爸爸，你是不是带我去找妈妈呀？”我壮起胆子，小心翼翼地问爸爸。

爸爸鼻子里“哼”了一声。我也弄不清楚爸爸这声“哼”是啥意思，不敢再问，只好提心吊胆地看着眼前的路。

过了好久，我才发现今儿我的胆子比昨儿大多了，一路上我都没有闭眼睛，但我身上特别冷。“飕飕”的冷风跟刀子一样，直吹进我的骨头里。我身上就跟没穿衣服一样，感觉不到一点热乎气儿。

走了好多路，后来，我认出爸爸走的是进城的路。心里便升起一线希望，我宁肯相信爸爸是带我找妈妈，去给我看腿。但是，等进了城，我才明白自己又想错了。爸爸没有一点要带我去找妈妈的意思，他把摩托车搁在一个没人的地方，然后抱着我，来到大街上。

我向四周张望着，这个地方我太熟悉了。以前我跟妈妈在这儿卖过冰棍儿，这条大街，我们曾经走过无数次。而且，我还知道，从大街西边不远处，就是我和妈妈遇见黄姨的小广场。刚才爸爸背着我，就是从那个广场边上走过来的。

爸爸在街边站了一会儿，先把我放下，又脱下他的外衣，扔在地上，把我抱起来，搁在他的衣裳上。

“英子，你听爸爸说，你妈她没钱给你看病，早跟别的男人跑了，她根本没在医院等你，你妈妈是把你给扔了！”爸爸蹲在我身边，一反常态，他摸着我的头发，说着话，脸上是非常悲伤、难过的神情。

我仰起头，看了爸爸一眼，啥也没说，因为我根本不相信爸爸的话。

爸爸见我不理他，又说：“不管你信不信我的话，但我是你爸爸，就不能丢下你不管。以后，咱爷俩相依为命，咱在这儿跟人讨钱，等攒够钱，我就领你去医院看腿。”

爸爸话说得可怜巴巴的，可我心里却对他说：“你是在骗人！你有钱也不会给我看腿，以前你不是这样说过吗？”

“你坐这儿不要乱动，要是困了，就躺下睡觉。只是记住别说话，谁问你话都不要说，最好装个哑巴！”

爸爸说罢，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块白布铺在地上。那布上写满歪歪扭扭的字。然后，爸爸就跪在我身边，低下头，一动也不动。

来来往往的人们都在看我，我也打量着他们。真希望他们中突然有人大声喊我：“英子！”

可是根本没人认识我，咋会有人喊我呢？我又想：“要是黄姨能走过这儿就好了，那我就会喊她。黄姨知道我在爸爸手里，一准儿会告诉妈妈的！”

“瞧那人，让这么点儿的孩子坐在冷地上讨钱，也忍心！”有两个女人从我身边走过，一个悄悄说。

“这肯定不是他自己的孩子，没准儿从哪儿偷来的。现在这种事儿多了去了！”另一个女人也嘀嘀咕咕地说。

我想爸爸一准儿听到这些话了，可他却跟没听见一样，还那样跪着一动不动。

有好多人站在我们跟前看白布上的字。

“这叔叔讨钱是要给他的孩子看病，”一个小姐姐跟她妈妈说，“妈妈，给他们点钱吧！你瞧这孩子多可怜，这么小就死了妈妈，腿还有病。”

小姐姐的妈妈打开手里的皮夹子，取出十块钱，给了女孩。女孩走到我跟前，把钱伸到我手边，说：“小妹妹，拿着吧！”

我看了她一眼，把脸扭到一边去。女孩就把钱放在爸爸跟前的地上，跟着她妈妈走了。

接着又有几个人把钱扔在白布上，大多是些零零碎碎的小票子，还有几个钢镚躺在地上，被太阳照得亮晶晶的闪光。

不管谁给我们扔钱，爸爸都会低头鞠躬，说一声“谢谢！”他那样子真好笑！

没人的时候，爸爸把那些碎票子收起来，装进口袋，白布上扔着几张十块、二十块的大票。

中午，爸爸买了俩烧饼一瓶水，趁着没人自己又吃又喝，他连口水也没给我喝。

眼巴巴地看着爸爸在那儿吃烧饼，我心里难过极了！

我在地上坐了一天，又冷又饿。等爸爸抱起我要回去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迷迷瞪瞪，身上又酸又痛。

爸爸找到他的摩托车，骑着出了城。在城外路边的小卖部买了瓶白酒和一大包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