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让他这一生无忧无苦

托夜雪尘的福，墨若旖很小便听闻过很多奇人异事，她记得七岁那年夜雪尘曾经给她说过一个媳妇毒害婆婆的事情，那是他游历在外遇到的，在一座民风淳朴而落后的小山村里，有一户人家，家中的婆婆是个恶妇，而媳妇儿是个逆来顺受的可怜女子，因为她生不出儿子，而她的丈夫又软弱无能，五年来一直被自己的婆婆打打骂骂，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而夜雪尘借宿那天，那户人家的恶婆婆被人发现横死在水井里，嘴巴都溃烂了，舌头也被割去了，一番查探之下，才发现凶手竟然是那个逆来顺受的媳妇儿，原因无他，那个恶婆婆一直不满她生不出儿子，两日前偷偷将她的女儿淹死，媳妇儿发现了真相之后起了杀心，在后山葬了女儿之后，当夜便做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她在那菜里面下了毒，将那婆婆迷晕了之后，割了她的舌头将她扔在水井里，对外谎称失踪了，被揭开真相的那一刻，那个媳妇儿整个人都癫狂了，夜雪尘顺道制服了她，可是最终还是阻止不了她一头撞死在水井边，临死前，她说了一句话，她说只恨自己，没有早一点杀了那个老毒妇，害得她女儿丢了性命。人与人之间的容忍是有一个限度的，那媳妇儿承受了五年多的辱骂挨打一直没有作为，心里面那根紧绷的弦却因为女儿的死一下子断了，对那恶婆婆起了杀心。一样的道理，墨若旖觉着司徒靖既然在司徒齐身边忍辱负重了那么多年，亲眼看着养父取了自己的妻子，兄长侮辱了她，一直没有发作，那么就必定会有把刀子，将他的仇恨和愤怒割裂开来，他才能去杀人。

“那你如何打算？”穆胤之没有想过这些，自然不知墨若旖要做些什么，一双漂亮的琉璃凤目静静地注视着她宛若新月般白皙柔软的侧颜，看着她那微微偏头的模样，姿态慵懒而灵动，像是一幅美得令人惊心动魄的画卷，他蓦然想起了墨绯璃，这兄妹二人样貌气质举止迥异，没有半分相似的地方，偏生这刻进了骨子里的神态，气息交织着相似得仿佛是同一个灵魂映出来的，可是这二人却浑然不觉。

墨若旖缓缓低垂了浓密的长睫，微微伸了伸懒腰站了起来，纤细小巧的身影立在屋檐上，越发显得她身姿单薄，她偏头弯了弯嘴角，说得一脸理所当然，“夜深了，自然是打道回府了。”

话音落下之后，墨若旖便舒展着四肢，攀附着一侧的屋檐跳下了司徒府的外墙，她站在墙角里，仰着一双溪玉般澄澄湛湛的眼眸望着还立在屋檐的穆胤之，学着江湖人抱拳笑道：“多谢太傅护卫之恩，改日必定亲自上门拜谢。”

她不傻，虽然是很嫌弃穆胤之碍手碍脚，但是他那份保护的心思，她还是能明白的，不管他是出于何种目的这般关心她的安危，墨若旖向来都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若是恩仇交杂，那便报恩报仇一块了结，绝不拖欠旁人半分人情。

墨若旖这个不喜拖欠旁人半分人情的臭毛病，到墨祁㬚这儿就不管用，她踱步回到皇宫大门，看见了宫门柳树下那抹在原地抱臂取暖的身影，顿时觉得很是头疼，偏生这一点儿头疼里面又萌生出了几分愧疚。宫门前人影稀疏，墨祁㬚一抬头就看见了她，漂亮的桃花眼瞬间点起怒火，他搓了搓冻僵的双手，大步流星地朝墨若旖走来，颇有些黑云压城般汹汹的气势，他扬起食指指着墨若旖，准备破口大骂一场，

“你......”

一个“你”字的尾音还未尽数吐出来，墨若旖却顺势挽住了他的手臂，小扇子一般浓密的长睫轻轻抬了抬，巧笑嫣然地望着他，声音轻软乖巧，让人听着瞬间心软了一片，“我就知道小皇兄一定会在这里等我，小皇兄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这丫头的脾气一向又臭又硬，目中无人，还老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从小到大正经儿喊他小皇兄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多难得才能在这张稚嫩又漂亮的小脸上看见这么一副乖巧讨喜的模样，墨祁㬚愣了一愣，下意识地傻呵呵勾起来嘴角，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后，他立刻将墨若旖攀着他的爪子拍开，“我不是你小皇兄，死开一点。”

“死哪儿去啊，”墨若旖嘴角弯弯，明眸如星，抱着他的手臂绕了个边，像个纨绔子弟哄姑娘一样，不依不饶地笑道：“等你气消了我才走。”

“晚了，”墨祁㬚难得硬气儿一回，转过脸不看她，“每回都这样，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哥了，有事情了就带我一下，自己去风流快活了就抛下我，什么也不告诉我，我一个人在宫墙下吹了大半晚的冷风，心都凉透了。”他越说越来劲儿，话到后面活脱脱一副惨遭抛弃独守空闺的苦情女子的语气。

墨祁㬚较真的点儿也很奇特，譬如现在，墨若旖意识到这会儿他的真动气儿了，怎么笑怎么软语都哄不好，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儿，她决定豁出去了，神色认真地说道：“这事儿是我不对，我把今晚的事情告诉你，然后再答应你一件事情，什么事情都成，你总该气消了吧。”

墨祁㬚认真琢磨了片刻，脸色才稍微缓了缓，“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这可是个好机会，要墨若旖开一次金口可难了，更何况自己这个喝口水都能呛两口的运气儿，以后指不定还会得罪墨绯璃，墨若旖说一句话，比他说一百句话都管用，这个买卖稳赚不赔的，更何况，他再气不过，也就只有墨若旖这么一个亲妹妹了，哪里狠得下心去责备很久。

“真的啊。”墨若旖忙不迭地点点头，十分慷慨地道：“你要是现在没想好以后说也行，想好了现在说也可以。”

闻言，墨祁㬚眼里剩下的那么点儿怒火，也都消退了，他看了一眼墨若旖墨若旖白皙如雪般剔透粉嫩的小脸，她的眉梢上微微落了些霜气，耳尖也被冻得有些发红，嘴巴冷得有些泛白，却还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墨祁㬚的心彻底就软了，叹了口气，“不生气了，这事儿以后再说，你往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知道了，”墨若旖顺着他的话说道：“往后都告诉你行了吧，别跟个小娘儿们一样的了。”

墨祁㬚双眉倒竖，哼哼唧唧了两声，“你才像个小娘儿们。”

二人说着闹着便入了宫门，霜珠凝在宫城柳的枝头上，晚风吹远了细微的争吵声，很久很久以后墨若旖才悔不当初，若是早知道以后墨祁㬚会这么用她这个金口，她当初打死也不会这么草率就许下这个有求必应给他。

吩咐了若谷去准备沐浴的热水，墨若旖便趁着这功夫简单地把今晚在司徒家看见的事情说了一遍给墨祁㬚听，两盏茶下肚了，才把细节都说清楚。墨祁㬚倒也不傻，听完了墨若旖说的之后再联想到先前在北澜奕那里听的一些末梢，沉思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我觉得这事情不大简单，先前我也想着这凶手会不会就是司徒靖，可是事发的时候，他又跟着一起出去追刺客了，倘若不是他的话，谁跟司徒齐有那么大的仇那么大的怨，你说是不是？”

难得这二愣子跟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墨若旖倒是也高兴和他讨论，“就是这样，所以明日我们还得去一趟司徒府，不过不是明着面儿去，要悄悄去打探一下，现在司徒府四分五裂，司徒齐的大儿子和正室夫人觊觎他的钱财，二儿子觊觎他的美妾，司徒萝又喜欢他的养子，为了钱杀人，或者是奸情被撞破杀人，就算是司徒萝，也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柔弱，今晚你是没有看到，她跟个疯子一样，杀了人也不足奇怪。但是凡事讲求证据，这些也只能说明司徒齐这个人很失败，很惹人厌，但是凶手究竟是谁，还不能下定论。”

“你又想做什么？”听到墨若旖说不能明面儿去打探，墨祁㬚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你一个姑娘家的，没事瞎掺和这些做什么？”

墨祁㬚觉得，虽然墨若旖很聪明，但是终究也只是个娇娇弱弱的小丫头，朝堂那些尔虞我诈的事情也好，宫闱之内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也好，都不是她该淌的浑水，他就奇怪了，这丫头明明在东墨的时候双耳不闻，为何来了北澜就这么热心了？

许是累了，不想说些什么不着调的话逗弄墨祁㬚了，墨若旖小扇子一般浓密的长睫微微垂了下来，一双溪玉般澄澄湛湛的眼眸神色略微显得有些暗淡，和他说了句实诚话，“我想快些把这件事情解决了，这样，阿璟就知道我做的事情是对的了。”

她的想法很简单，她答应了穆胤之在这件事情上要助北澜奕一臂之力，追查李嗣来的行踪也好，追查司徒齐的死因也罢，她早点儿弄好了，作为交换，穆胤之以后也不会再利用北澜璟了。北澜璟那个傻子，总是觉得自己这条命是多出来的，既做不了遣兵调将的战神，也做不了平定四方的君主，所以哪怕北澜奕有任何需要他的地方，他都毫不犹豫将自己的性命搭上去，旁人不珍惜的，她来珍惜，就算北澜璟自己也不珍惜的，她也会珍惜，她不是想做救世主，不是要普度众生，她只是想像北澜璟曾经保护过她那样，也好好保护他一次，让他这一生无忧无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