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危机四伏（十五）

“刚才在张潇的办公室我给胡主席打了个电话，他在省里开会，明天下午回来。在电话里，我把刚才来的时候在路上和你说的事情向他汇报了一下，他基本上同意我的意见。”手里把着方向盘，黄福松一边开车一边侧头看看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李毅接着说道：“这样的话你就先不要着急回从南了，在云塔住几天，和胡主席见了面把涂料厂的事情谈完再说。毕竟这不是一件小事，有些细节上的东西是要好好商量一下的。”

说到这里，没等李毅说什么，黄福松就腾出一只手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在地委招待所给我开一间标准间，费用到时候你去结算，然后拿回局里报销。对，就从和今天晚上开始。嗯，就这样！”

挂断电话，黄福松冲着李毅笑了笑：“听到了吧？你的房间我给你安排好了，在云塔住几天，好好放松一下，准备开始你全新的事业！”

打开车窗弹弹烟灰，李毅笑着看看黄福松：“黄局，说实话，我真的非常感谢您这个大哥，在我人生最低谷的时候肯出手拉兄弟一把。但是，我不想让您因为我的事情太为难。涂料厂不是您的，老板是云塔市政协副主席胡主席的外甥张潇。您现在力主把这个厂子交给我，首先是对我李毅的信任，其次是帮我搭建一个重振雄风、施展才华和翻身的机会。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是，这是人家别人的厂子，怎么能说交给我就交给我呢？黄局，您可不要太为难了，否则，兄弟我心里过不去呀！”

说到这里，李毅表情复杂的看看黄福松，心里暗暗的想：老张跟我说的话不会假，因为他没有必要跟我说假话。现在我把话撂给你黄福松，看看你怎么讲！

“哈哈哈哈，真不错，还是像过去那样知道体贴朋友！”听完李毅的话，黄福松一边笑一边冲着他竖了竖大拇指：“我说过了，只要你从监狱‘出来’，我一定要帮你，而且是实实在在的帮你。至于其中的困难，不用你操心，我想办法解决就是！”

说到这里，李毅笑着看看李毅，然后冲着他伸出两个手指头。

李毅马上领悟了黄福松的意思，赶紧从口袋里掏出香烟递到他的面前，并拿出打火机帮他点上火，然后笑嘻嘻的说道：“您看，只顾听您作指示了，连最起码的事情都忘了做了。黄局，请原谅！”

“少说废话，我们两个还在乎这些？”吸了一口烟，李毅佯装生气的看看李毅然后接着说道：“老李，涂料厂的事情你怎么看？如何把这个厂子拿到你的手上是我的事情，但愿不愿意接手可就是你的事情了。说说你的真实想法，好让我心里有个数。否则，我在这里折腾半天，最后你给我来一个不干，让我情何以堪？”

说到这里，黄福松扭头看看李毅，脸上没有一点笑容。他似乎在用自己的严肃告诉李毅：说心里话，不要跟我开玩笑！

听完黄福松的话，看着他异常严肃的面孔，李毅习惯性的用手摸摸头，同时又习惯性的长吁了一口气，然后才看着黄福松说道：“黄局，从今后开始，除去在公共场所，我今天是最后一次称呼您的职务。您就是我的大哥，一个可以跟随一辈子的大哥。因为只有您才是发自内心的帮助我，真诚的帮助我。我现在正处于人生的最低谷，在这个时候您能拉我一把，足够我记一辈子。”

说到这里，李毅扭头看看黄福松，眼神中充满了感激。但心里还是暗暗的嘀咕：黄福松不愿意跟我说实话实怎么回事？他既然想把涂料厂交给我做，又不愿意说出实情，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兄弟，别跟我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在你没有‘出事’之前，你不也是帮了我很多忙吗？应该的，应该的。”说到这里，黄福松腾出一只手，亲切的拍拍李毅的肩膀。

“至于我想不想接、敢不敢接涂料厂这个摊子，说实话，我心里真的没底。”说完话，李毅停下话题，打开车窗把手中的烟头扔到车窗外，然后才接着说道：“先说第一个问题：想不想接涂料厂的问题。黄哥，其实您问这个问题就是多余。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您不知道啊？别说一个价值百万、颇具规模的涂料厂了，就是给我一份可以果腹的工作我都会激动的一晚上睡不着觉。所以，我不但是想，而且是非常想，甚至恨不得现在就坐在涂料厂的办公室里，和工人们一起开始生产。”

说完话，李毅停下话题，情绪激动的用手拍了拍身下的座椅，一脸涨红的看看黄福松。

“只要你愿意，剩下的事情交给我。这句话我刚才跟你说过了呀，你还有什么担心的？”扭头看看李毅，黄福松不解的问道。

“哥呀，话是这么说，但真要做起来有这么容易吗？”说到这里，李毅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上火，一边吸烟一边接着说道：“首先是钱的问题。张潇是用金钱把这个厂子办起来的，虽然经营出现了问题，厂子现在不景气，但是，他总不会把这么大的厂子拱手送给我吧？可是我现在的情况呢？别说一百万，就是一万块钱我去哪里找？比个不恰当的例子：我就是一个街头卖瓜子的，我所有的家当最多能够把现有的瓜子摊变成一个瓜子店，可是，您现在却要我接手一个大型的炒货工厂，哥哥，您让我去哪里弄这么多钱？”

说完话，李毅冲着黄福松苦笑了一下，然后无奈的摊摊手。

“李毅，你小子记性也太差了吧？在我办公室的时候我不是跟你讲过了吗？收购涂料厂的资金由我来解决，你只管干好事情就行了，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你就忘光了呀？”用眼睛斜了一下李毅，黄福松接着说道：“在你帮着韩江涛找我办理塑钢厂环保手续的时候，我曾经答应过你，一旦有好的机会我就会帮你，要钱出钱，要力出力。放心吧，我说话时算数的！”

“大哥，正因为这样我才心虚啊！”听完黄福松的话，李毅更加着急了，他皱着没有看看黄福松，然后一脸严肃的说道：“凭我的经验判断，张潇的这家涂料厂仅固定资产这一块就价值百万以上，如果您把这些钱给我垫上，那会是多么大的数字？哥哥，现在我的身上已经有一百多万元的债务了，再加上借您的这些钱，我要承担多大的压力呀？一旦经营失败，您让我拿生命还您？凭我现在的情况，这些钱你就是让我还两辈子也还不清啊！”

说到这里，李毅挪挪身子又往黄福松面前凑了凑，然后接着说道：“黄哥，您没有做过生意，不知道其中的一些情况。如果一个做事业的人思想压力过大，必将会导致其思维模式和行为模式‘变形’，看待和处理问题的方式方法特别是在一些重大问题的决策方面，会瞻前顾后、顾虑重重。如果是这样，虽然会让企业保持稳定，不出大问题，但也会丧失一些大好机会，影响到企业的发展，这可是一个企业家最致命的弱点啊！”

听完李毅的话，黄福松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在思忖片刻之后才冲着李毅点点头：“嗯，还别说，你说的这些话还真有些道理。继续下去，把你所有的担心都说出来。”

看看黄福松，李毅重新打开了话匣子：“黄哥，在你面前我没有必要谦虚。所以，毫不客气的说，凭借我的能力，管理这样一家涂料厂应该不是问题。无论是什么原因，最后的结果绝不会出现工人连续三个月发不出工资这种现象。我们两个已经认识多年，我刚才的这番话是不是吹牛，您心里应该清楚。”

“这一点我绝对认可。如果不认可你的能力，我怎么敢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要知道，这可是胡主席外甥家的产业，张潇办这个厂子，胡主席给他借了不少钱。如果我把你推荐给他而你没有干好的话，我是要承担责任的。所以，对于这一点你就不要说了，我心里有数。”黄福松笑了笑，一边冲着李毅点点头一边说道。

“谢谢大哥瞧得起我！”李毅也笑了笑，然后接着说道：“今天我跟着您到涂料厂转了一圈，从外表上看，这家企业还算正规。但直到现在为止，我对厂子的了解就只有表面上的这一点。大哥，这是个固定资产上百万元的厂子啊，如果我不能把涂料厂所有的情况了解清楚，我怎么敢接手？即便是勉强接手了，我能干好吗？就像一个医生，没有给病人检查，不知道病人的病情和病因，我如何开药？所以，我的意思是，如果您想让我接手涂料厂，一定要给我时间和机会让我对厂子的各种情况进行详尽的了解，然后我再根据情况决定是否接手、确定接手后要要采取的措施。大哥，您说呢？”

说到这里，李毅停下话题，然后看看黄福松，用眼神征求着他的意见。

“嗯，有道理，很有道理！”冲着李毅竖了竖大拇指，黄福松接着说道：“这样吧，明天晚上胡主席回来，咱们和他沟通并达成初步意向之后，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了解涂料厂的情况。然后再决定可以吧？”

李毅犹豫了一下，然后认真的点点头。

说话之间，黄福松的车停在了云塔地区招待所的门口。停下车，黄福松并没有熄火，他转过身子看看李毅说道：“我下午还有两个非常重要的会议，现在要回去准备一下，所以就不能陪你吃饭了。你现在进招待所，我已经让局行政办给你预定了房间，你只要拿上身份证到前台登记一下就行了。在这里吃，在这里住，费用我来结算。”

“好的，谢谢大哥！”李毅感激的冲着黄福松点点头，拿起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下了车。

就在他伸手要关车门的时候，黄福松突然叫住了他：“明天下午不要出招待所，胡主席明天回来，咱们见面，到时候我开车来接你！”

“好的，我知道了！”冲着黄福松点点头，然后关上了车门。

看着黄福松驾车远去的背影，李毅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迈步走进这家只接待来云塔办事的各级领导和政府公务员的云塔地区招待所。

由于之前黄福松已经吩咐他的手下跟招待所打过招呼，所以，李毅只是在前台简单的登记了一下便走进了房间。

把手里的公文包扔到沙发上，李毅把自己“扔”到床上，两只眼睛望着洁白的屋顶想开了心事。

通过在老张那里了解到的情况，以及刚才与黄福松的一番交流之后，久经商场的李毅可以很清楚的判定：涂料厂真正的“老板”是黄福松和胡主席，张潇只是他们聘用的管理者甚至可以说只是这两个老板的“挡箭牌”。

他之所以如此笃定是有原因的。

第一，心直口快而且是第一次认识的老张不可能拿这种事情骗他，之所以把这些事情告诉他，一是因为他心直口快、直来直去的性格，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是和黄福松一起到涂料厂的，相互之间不是朋友就是亲戚，对于涂料厂的真实情况一定清楚，所以没有必要隐瞒。至于第三，可能是一个做保安的，平时说话聊天的人不多，见了他李毅之后有一种一吐为快的欲望，因此嘴上没了把门的，把不该说的事情说了出来。

“哈哈哈，这个老张啊，性格直爽，心直口快并不是坏事，交个朋友还不错。但是，如果就像刚才分手时许诺的那样让他当个副厂长，可能不合适！”想到这里，李毅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至于第二个原因那就更简单了：从黄福松让他接手涂料厂以来，不但态度积极，而且大有一副他说了就算的架势。从开始说这件事情到现在，他只说要和云塔地区政协副主席胡主席商量，而绝口不提所谓的“老板”张潇，从这一点上他就可以完全断定，老张的话是真的，目前的这家涂料厂就是他黄付松和胡主席的“产业”！

“老黄这家伙厉害呀，现在不受贿了，反倒暗暗的搞起了投资。一个地区环保局局长，一个原来主管土地和城市建设的副市长、现任的政协副主席，这两个人如果联合起来，在整个云塔地区建筑市场的影响力谁人能抵？别说刻意安排了，就是暗示一下，哪个建筑商敢不买账？别说一个涂料厂了，就是再有两个厂子产品也不愁销路啊！这些年，黄福松这个胡主席悄悄的赚了多少钱？这个生意可比受贿安全多了！”想到这里，李毅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可是，黄福松为什么不跟我说出实情呢？”突然，李毅收起笑容转而又想到：“难道是怕我举报他？不可能啊，他老黄在我手里的把柄多了去了，要是举报他还需要等到现在吗？对于这个情况老黄心里最清楚不过，所以绝不会因为这个原因隐瞒他！”

“哪到底为什么？”想了半天李毅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只好无奈的摇摇头。

“怎么办呢？接还是不接？”躺在床上，手里把玩着手机，李毅一时没有了主意。

突然，他猛地坐起身来，打开手机，找到了刚才在涂料厂才加的老张的手机号，然后拨了出去。

“喂，哪位？”电话里传来了老张招牌式的大嗓门。

“哪位？老张，您没有存我的手机号啊？您这家伙，对我这么不重视，难道不担心我今后给您穿小鞋呀？”拿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李毅一边吸烟一边和老张开着玩笑。

“哦，哦，是老李啊！哈哈哈哈哈哈！瞧您说的，我怎么能不记您的电话。只是有点不好意思，这智能手机啊是我刚买的，还不会玩，不知道怎么记电话号码。我还想等晚上回家了让我儿子帮我搞一下呢！怎么了？您找我有事儿？”一听是李毅的电话，老张赶紧说道。

“也没有什么事情，您今天晚上值班吗？”对着电话，李毅悄声问道。

“哦，我今天晚上不值班，怎么了，您有何吩咐？”

“因为云塔这边的事情没有办完，今天我就没有回从南，本来是想到黄局那里蹭顿饭的，不想他老人家公务在身陪不了我。你看啊，我在云塔也没有其他朋友，除了黄局也就只认识您了。如果晚上您不值班，我想请您吃顿饭，咱们哥俩接着聊天怎么样？陪我打发打发时间怎么样？”说到这里，李毅探探身子往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弹弹烟灰，然后等待着老张的答复。

“哈哈哈哈哈，老李啊，您就别跟我卖关子了，您想找我聊天就直接说，连您要跟我聊什么我都知道，其他的您还能瞒得住我？”听了李毅的话，老张先是哈哈一笑，然后接着说道：“不过，我还是答应您的邀请甚至感谢您能瞧得起我这个看大门的。就这样定了，晚上咱们喝酒，我请客，就算我拍您这位即将入驻涂料厂的老板的马屁了！”

“哈哈哈哈，老张，您太好玩了！”听了老张的话，李毅也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您都三个月没有发工资了，拿什么请我吃饭？您就是想请我也不好意思接受啊！这样吧，我请您，您等我电话就是了！”

说到这里，不等老张再说说么，李毅便挂断了电话，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坐到房间的书桌前写起了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放在一旁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看看来电显示的号码，惊得一下子站起身来，对着电话吼叫道：“卜慌，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