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否则何来希望

我从屋子找了点衣服，撕开，把腿上和肩膀上的伤口包扎了一下，然后抱着素素下了楼。

门口的小舟还在，我把昏迷的素素放到小舟上面，解开了绑着小舟的绳子，再次划向迷石。

我怎么也想不到，丰子连大大爷也不放过。

我们路过了药店，已经被砸的不成样子了。这一路来，很多店铺都遭了强盗一样。我走进药店拿了几瓶治外伤的药，往伤口上倒了倒，然后重新绑上布子。

素素还没有醒过来，黑云依旧低矮，周围的腿走来走去，打骂声，怒吼声，破坏声响成一片。

我听见有人说：“警察局爆炸了，快到警察局捡枪啊！”

我不顾他们，向着迷石划去。工厂爆炸是丰子干的，他那段诡异的行踪日子可能是在偷偷做炸药，我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我也不知道警察局爆炸是不是丰子做的，我只知道他手里的那把枪应该是里面的。

我正想着，忽然有人喊：“‘光环’发怒了！”

我看到远处的黑云被撕开了，几十米高的巨浪扑向了小镇，这一刻整个小镇响起了尖叫声，巨浪一路淹没了前面所有的房屋，正向我和素素冲了过来。

我发现巨浪顶尖有什么东西，等到近了一点，我看到五叔，小春子，毛人大哥坐在他们的木筏上面，面无表情。

我喊道：“五叔！小春子！毛人大哥！”

他们木讷的看我，都露出了笑容，他们对我挥挥手，我也对他们挥挥手，毛人大哥怀里的玉石娃娃还是那么耀眼。

挥手过后，忽然从巨浪里钻出了一个大家伙，我一眼认出了那个怪物，秦棋正站在上面，单手握住桅杆一样的东西，仰天大笑。

我不敢再逗留片刻，我划着船桨以最快的速度移动小舟，巨浪终于打了过来，但是还好我们没有被秦棋的怪物撞上。

我们的小舟坚强的撑了下来，水位一下升高了好几米，我放眼望去，小镇淹没了一半。

我祈祷于婄千万不要出事。便向着迷石划去了，街道已经没有了街道的样子，一切都失去了秩序。

我们的前面被一群人堵住了，他们哄抢漂在水面上的钱，我不记得以前这个地方有银行。

我划着小舟靠近他们，才发现他们中间浮起了一个人，那个人的手上拿着箱子，箱子已经打开了，钱撒的到处都是。

哄抢中那个浮着的人被转了身，我看到了他的样子，是大大爷，他的前额整个的碎了。被子弹打碎的。

我移开视线开始专心的赶路了，不再看周围的一切。

当我们来到迷石入口的时候，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吓了一跳，转过身子，素素正微笑着看我。

我有些茫然。素素说：“丰丰，我们要去哪啊。”

我说：“素素，我不是丰子，我是不知道。”

素素说：“丰丰，你刚才表演的大公鸡真棒，再演一次好不好？”

我怔住了，很久，我低下了头，素素疯了。

素素说：“丰丰，你怎么了？你不想表演，那我们就不演了。你不要生气。”

我转过身来，拿起船桨向着迷石深处划去，我肆无忌惮闯进去，我飞快的划动手上的船桨，我大喊着于婄的名字，希望她能回答我。

素素突然抱住了我，说：“丰丰，你是不是要带我去光环啊。”

我不敢停下来，我觉得我每耽误一秒时间，于婄都可能有生命危险。我本想等素素醒过来问一下于婄到底去哪了，谁知道居然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我愤怒而悔恨。

那个光亮又出现了，我看看手上带着的戒指，向着那光亮冲过去。我知道这些迷石惯用的伎俩是蛊惑人的大脑，我不会再被他蛊惑了。

那个光亮说：“不知道？”

我说：“滚！”

我冲过那个光亮，却没想到被他拉住了，我拿起船桨去打他，不断地打他。

他说：“我操！我是小干！你再这样我干你啊！”

我狠狠又砸了下去，他喊叫了起来，这时候我才觉得好像他真的是小干。

我说：“真是小干？”

小干说：“还能有谁，下手这么重！”

我说：“不是，你怎么发光了，我还以为迷石搞鬼呢。”

小干说：“戒指啊，你不是也有。哎，你耳朵好了？”

我说：“好像好了。”

小干翻上了小舟，和素素对视了几秒，小干说：“你泡上她了。”

我说：“素素疯了，把我当成了丰子。”

素素说：“丰丰，这个人是谁。”

小干说：“丰丰？我操。”

素素说：“你是谁。”

小干说：“其实我才是丰丰，你不要老抱着不知道，他还要划船，会让他喘不过气的。来，你抱着我。”

素素扇了小干一耳光，说：“丰丰，他欺负我。”

我说：“行了小干，看到于婄没有。”

小干说：“我正要跟你说，我去旅店找丰子，路上耽误了一会儿，到了之后没找到丰子，她们两个却在那。她们说要多拿点被子和衣服去避难塔，那我就继续找丰子了。怎么都找不到，回到避难塔，发现她们不见了，就又去了旅店。我操，吓我一跳，老水牛死了，还有一个男的。我刚走出旅店，那个背啊，赶上大浪了，胡乱的冲啊冲的，冲到了这，然后捡到了这个发光的戒指，它就漂在水面上。又遇见了你，就是这样。”

我说：“这个戒指是于婄的，我和她一人一个，她肯定就在附近，我们找找。”

小干说：“结婚戒指啊，什么时候办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我没理会小干，划着小舟向前，一边喊着于婄的名字。

我们一直划到出口也没有找到于婄。我开始害怕，她不会把戒指无故扔掉的，她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我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于婄的名字，没有人回答我。我把迷石山洞来回绕了几圈也没有发现一点线索。

我瞬间觉得我现在没什么希望了，也没必要做那么多挣扎了，就静静的等待下一波巨浪过来吧。

我收起船桨，把它仍给小干。

小干说：“你别放弃啊，说不定回家了，我们去家里看看。”

我说：“之前去过了，没有人。”

小干说：“那就再去一遍，现在又不缺时间，你不多找一找怎么就知道她死了。”

说着，小干还给我一个船桨，我拿过来，燃起最后一点希望，我们出发了。

但事实带给我的确是绝望，我们找不到我们的院子了，整个光环东村成了水下世界。我们坐在小舟上，一起沉默了。

小干把那个戒指取下来，还给了我，说：“还有希望，你看看这个戒指，仔细看看，是不是于婄的那个。”

我说：“我刚才已经说了，是她的。”

小干说：“你都没看。”

我拿过来，看了看，我说：“有点不一样，于婄的戒指没有这么多的印，这是什么印。”

小干说：“我怎么知道什么印，那说明可能于婄还活着。”

我再次仔细看了看戒指，确实不一样。那么正如小干说的，于婄可能还活着，我又浑身充满了力量。

我正要发作这力量继续寻找，后面突然传来了巨大的轰隆声，我和小干连忙划桨躲开，就看到秦棋和他的怪物船快速的擦了过去。

小干指着上面喊：“于婄和丰子！”

我从小舟上站起来，看到于婄被绑在了那个怪物上，丰子和秦棋好像都受伤了，坐在地上，不断地大喘气。

我说：“追上他。”

我和小干默契的划起船桨，跟在怪物后面，但是我们的速度肯定是追不上机器的速度，我对着怪上面的丰子喊道：“丰子！让它慢点！”

丰子点了点头，挣扎着站了起来，我又对于婄喊：“于婄！你再坚持一会儿！”

小干说：“不好了不好了，又来了。”

我正要问什么又来了，可已经张着嘴说不出话了，前面出现了滔天巨浪，这一次比上次要大得多，至少有上百米高了。

怪物上面的秦棋也站了起来，他和丰子扭打到了一起，我们的速度有限，距离他们是越来越远了。

然而在某刻我听见了一道枪声，我和小干瞪大眼睛望着那个怪物，没一会儿，它放慢了速度，停了下来。

同一时候巨浪也扑向了我们，那个怪物瞬间被拍碎了，于婄从上面掉了下来。我跳进水里把她救了起来。

然后就是一些泡沫，我拼尽我的所有意志和力气不昏过去，我不会再松开于婄让她离开我了。

当我和于婄双双露出水面的时候，巨浪已经在我们的身后了，它正向着小镇扫过去。

小干抱着素素从水里也露出了头，他们划到我们身边。

我们看到了那怪物的一截身体正向我们漂过来，只是一些连起来的木头，上面坐着丰子。

我们全部呆住了，我们看到一根大腿粗壮的，带尖的木头穿过了丰子的胸膛，他依旧喜欢低着头，他要永远的保持着他的沉默了。

我心中忽然变得压抑而悲愤。

素素挣开了小干的手，小干立马又把她抱住，说：“你又不会游泳，想干什么。”

素素转头看我，指着丰子说：“那个人是谁。”

我说：“丰子。”

素素说：“和丰丰你是一个丰吗？我觉他好怪。”

我说：“不是，他的丰比我的丰要大一点。”

素素说：“哦，我想过去看看。”

我看看于婄，抱紧她，和小干一起游了过去。

小干始终不敢松开素素，素素几乎要和丰子脸贴脸了。

她看了好一会儿，一开始还问这问那的，忽然一动不动了。

时间好像在那一刻走的很慢，我看到了她的眼泪，不经意间的她就流了一滴眼泪。

忽然她拿起丰子握着枪的手，我们之前都没注意到丰子手上还拿着枪，小干慌张的伸手去阻止，可那只手只有一个大拇指，阻止不了了。

素素用丰子握着枪的手对着自己的左胸口心脏位置扣动了扳机，她的心死了。

我们又呆立了很久，把素素的尸体放到了那截木头上，和丰子靠在一起。然后边游泳边推着那截木头往船厂的方向去。

船厂被淹没的也只剩下了一个屋顶，我便潜水下去，打碎了一个很大的窗户，从里面拖出来了一条小木舟。

我们三个坐上小木舟，却不知道要去向何方。

黑云再次升高了不少，天空也亮了很多，四周一片寂寥。

忽然，我们听到有人喊我们的名字，我们一起回头，看到五叔，小春子还有毛人大哥抱着玉石娃娃对我们招手。

小干从木舟上跳了下去，我说：“你干什么小干！”

小干头也不回的说：“去找光环。”

小干坐上了那个巨型木筏，他们停到了我们面前。我们看着对方，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春子指着一处说：“看。”

我们看过去，看到了一小块木板上歪着两个黄金乳房，我们把那个木板勾了过来，毛人大哥拿过黄金乳房，用它长满黑色钢针的嘴亲了一下。把一个收进怀里，然后把令一个的乳头对准玉石娃娃的嘴巴塞了进去，毛人大哥说：“孩子是该吃奶了。”

小春子又指着说：“丰子哥和素素姐死了。”

小干说：“小孩别看，血腥。”

小春子说：“傻小姑娘也死了，我会不会死呢？”

小干说：“你想说什么，你个小屁孩。”

小春子说：“我本来想让傻小姑娘嫁给我的。”

小干怔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下小镇的方向，就落寞了起来，说：“你我愿不愿意嫁给我。”

小春子说：“我嫁给你有什么好的。”

小干说：“我可保护你，照顾你，就像你保护傻小姑娘照顾傻小姑娘一样。你还可以随时听我的诗歌。”他是看着小镇的方向说的。

小春子想了想说：“行，我嫁给你。但是我不想听你的诗歌。我们现在去找光环吧。”

小干摸了摸小春子的脑袋，他忽然流下了眼泪。我回想以前的种种，我们一起默默地看着小干。

小干抹了一下脸，然后对我和于婄说：“我明白你们两个肯定不去了。叶子的尸体在最大的那间旅店的二楼，不知道，你要是能活下来，看能不能帮我把她埋了。”

我看看于婄，我对小干说：“行。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帮你找出凶手。”

小干说：“是我杀的。”

小干又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说“她在跟别人上床，她高兴，可是我一点高兴不起来，看来我没有你说的那么伟大。枪是捡来的，我本来是对准那个男的，我想杀他，又不敢。他怕我啊，他要把叶子挡在前面，他那么去做的时候，我没控制住开枪了，但是我杀了死叶子，最后，我也杀了那个男的。”

我看着小干，我说：“所以你要去光环里面找她。”

小干说：“就在素素把枪对准自己胸口准备去陪丰子的时候。那时候我觉得我要把叶子找回来。”

他们最后对我们挥了挥手，然后远离了我们，我和于婄看着他们，一直到他们消失。

我把小干给我的戒指拿出来，我牵起于婄的手，把戒指戴在了她手上，我说：“现在你就是我的老婆了。趁我还没有聋，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于婄抱住了我。

我说：“在避难塔你对我说了什么。”

于婄抱紧了我，说：“我说你不能抛弃我。”

我望向远处，“光环”又来了。

我捧起于婄的脸，我说：“来，我亲一下你。。”

于婄撇着头静静的看着“光环”，我把她的脸扳过来，吻了上去。吻过后，我再看看远方，它真的已经很近了，它高大的吓人，比之前任何一波巨浪都要高大。

我竭力控制住流泪的冲动，我知道它们永远不会罢休的，我流泪又有什么用。

于婄紧紧抱住我，这个我一开始便追寻的姑娘，我本一早就应该珍惜的，我将要失去她了。可是我才准备跟她说，我不可能抛弃你的。我从没有感觉这么痛苦和绝望，只能看着“光环”把我们吞没。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天亮了，不怎么温暖但是刺眼的阳光。我孤身一人坐在小舟上。

忽然我听到了很多的嘎嘎地叫声，我循着声音望过去，是几只被关在笼里的鸭子，它们正漂浮在水面上。

我再一次寻望这被我看了不知多少遍的四周，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掩埋在了水下。我想，现在我们都是一样的了。

我把这些鸭子放了出来，抱起其中让我熟悉的一只，它用细溜溜的眼睛瞪着我，对我“嘎”了一下。

我用船桨轻轻碰了碰剩下的，漂浮在金色水面上八只白的刺眼的鸭子，我说：“我们该去找她了。”

它们一同抬起头来望着我，这一刻我忽然觉得，原来绝望是个好东西，否则何来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