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我脑子进水了

天气暖和了不少，我和于婄捕得鱼多了，就拉到镇上卖掉，还能有一笔收入。又过了半个月，小镇传来了两个大消息，中外科学家终于赶到了，他们已经把机器设备运到了迷石那里，开始研究了。

小镇气象台的最新消息，当初预测的那股超级气旋已经形成，这是小镇诞生以来，所遇见的最大的超级气旋。有人说那个超级气旋有几千公里的半径。为了纪念这个特殊的气旋，气象台向光环镇的人们征集名字，很快投票最多的名字产生了，我们把那个气旋叫做“光环”。

这两件事情牵动着光环镇所有人的神经。而对于我们，还多了另一件事情。一天我和小干还有丰子路过船厂，看到了一个庞然大物。我想，如果那个东西披着一张皮，会是一个惊天动地的怪兽。但它是秦棋造出来的船。

这个东西我早已见过了，当初秦棋从旅店搬出来的时候，那时还只是个模型，后来被我砸烂了。如今秦棋满意的看着他已经完成的杰作，他说，他要用它逃离这里。

距离开工日期还有一个星期了，小镇的迷石里发生了一件大事。常年住在那里的乞丐们和科学家队伍产生了冲突，原因是科学们家要封锁那里以好研究。但是这样一来，乞丐们就没有了栖身的地方，所以便打了起来。结果乞丐们被小镇的警察们逮捕了。

我们听人说，在被逮捕的时候乞丐们欢天喜地，他们终于可以有免费的房子住和免费的食物吃了，搞不好还有电视看。

这件事后，迷石的入口警戒森严，而科学家们也有了最新的进展，他们在成功穿过了迷石后，发现了一对巨人之眼。我没有想到，他们也会如此形容那个洞口。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在巨人之眼那里放了两个保安，研究没有结束前，保安们就在那里吃住。现在我想进迷石和那个会说话的光点叙叙旧都不行，能不能遇见光点先不考虑，我料不到竟然会有一天无法再靠近那些黑色的，冰冷的，而又高傲的巨石了。

三个月很快过去了，天气已经暖的像是夏天，我想以后再和于婄潜水抓鱼的时候，应没有了那些冰冷的让我受不了的湖水，它应该也要暖和了。

我和小干丰子来到工厂，紧闭了三个月的大门打开了，之前的告示牌换了内容。现在上面大概写的是，当初参加抢鸭子的工厂工人可以回来上班，但是要把鸭子带回来，没有带回来的没关系，扣半个月工资。带回来的，鸭子长肥了，涨工资，鸭子瘦了，降工资，鸭子没变的话，也涨工资，但是会少一点。由于我们没有抢鸭子，所以工资不变。

我们当天就待在厂子里等人手够了才开工，这个告示应该贴出来很久了，我们看到大批的人在这一天不断的涌进来，基本上手里都提了两三只鸭子。

一开始我们很佩服他们，当初抢鸭子是以为它们肚子里有金蛋，三个多月过去了，金蛋肯定没有，可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把鸭子吃掉。

后来我们才知道了，那几天小镇能买到鸭子的地方鸭子几乎被买光了。早知如此我们也去买几个鸭子，装作当初掀翻工厂抢走鸭子的人，现在还能涨涨工资。

我们在第二天早上开工，出门前我爬上了屋顶，望着远处湖面上的天空，看到了一条浓重的黑线，他使我感觉到压抑，那个未知的，神秘的超级气旋，“光环”要来了。

我又开始了心神不宁，感觉脑袋里充斥着很多东西，可是没有一个能停下来超过三秒中的时间让我多瞧几眼。这时候我就会羡慕最初从美幻的雾里醒来的我，那时候我只想着素素，即便是后来住进了鸭棚，我的脑袋里也只多了个馒头。

这样迷迷糊糊了一天，到了下班的时间，我换好衣服照例在老地方等小干和丰子，我的预冷仓和他们的车间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可这次等了很长时间也没有看到丰子和小干，我一下想到了除夕后那几天没来由的感觉，顿时惶恐又漫遍了我的全身。

我冲出了工厂，跑回家里，推开大门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于婄房间里的灯亮着。

我走到门口，我能听到里面窃窃私语的声音。就推开门进去了，丰子正抽着烟，于婄弯腰正倒腾炉火，天气转暖，炉火已经灭了一个月了，怎么又烧起来了。

素素坐在床边，没有看到五叔他们，应该是砍树去了。床上躺着的是小干，他看到我走过去，对我笑了一下，然后伸出双手，上面被沾了血的白色布子缠满了，小干说：“你看，这下写不了东西了，可惜了我的《走》三部曲。”说完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丰子说：“机器有问题，原来被砸坏的那些，只修了一下。中午出了故障，小干的手绞进了链条。”

我说：“都绞了。”

小干说：“留了两个大拇指，幸亏他哥俩短，再长一点也没了。”

小干把头抬了起来，对于婄说：“婄婄啊，我现在不冷了，有点热，把炉火灭了，把门打开吧。”

于婄说：“哦哦，马上灭掉。”

事后的三天我和丰子找工厂的负责人谈赔偿问题，他们坚决不承认是机器故障导致小干的八根手指头被拦腰绞碎。他们认为是小干分了心，没注意才导致受伤，所以要他承担一半责任。他们说，只愿意出小干疗伤期间的医药费，拒绝赔偿。

比口才，我和丰子说不过他们，我们把小干送进了镇上的医院，让他先住在那。我和丰子决定，要把他们告上法院，不打赢这场官司，我们绝不会罢休的。

我和丰子继续回到工厂工作，等回到家里，再商量怎么才能把他们告的没有还手之力。

预冷仓还是那么冰冷，上千立方米的水池在冒着白烟，抽水设备把他们抽到高处的清洗仓里与自来水混合，来清洗这些鸭子。

我心情坏到了极点，看着那些哗哗流水的管口，报复的心里也一样哗哗流了一地。

我顺着铁板楼梯来到高处，大型抄捞旋转着卷了一堆鸭子露出了水面，这些鸭子被拔光了毛，身体空空如也，只剩下骨头和皮肉。我看着一波鸭子上来，一波鸭子沉下去，这样往复循环着，我竟看了入神。

等到想起来我是要报复工厂的，便走到悬空的铁板道边缘，下面就是那些零度的预冷水了，一个一米高的由三根钢精做成的护栏挡着我以免我掉下去。

我小心的扶着周围能扶的东西，和平常一样的踩上护栏去拧那个出水口，这一次我是要反着来。平常我会加大预冷池的出水量降低温度，现在我只想把温度升高，这样鸭子就会洗不干净。

我的手放在那个巨大的轮盘开关上的时候，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脚下的预冷池，它们还在冒着白烟。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想到了我掉进去的场景。

尽管我跟于婄学了很长时间的潜水，但是如果我掉进这些水会里，它们会很快麻痹我的肌肉和神经，我顶多扑通几下就会沉下去，等被人发现捞上来的时候，可能会和毛人大哥的玉石娃娃一样硬了。

这一刻我怕了，我不再看那些水，把视线转移到了鸭子们的身上。忽然，我惊恐的看见清洗仓里飞起来了一只鸭子，我来不及调动身上更多的惊恐，几百只鸭子便飞到了空中，在这个预冷仓子旋转个不停，我惊呆了。

忽然一只鸭子向我冲过来，我知道现在不能害怕，可能会掉进预冷池里去。我保持镇定，双手紧握着那个巨大的旋转开关。那只鸭子就快撞到我了，我把它光溜溜的身体看的仔仔细细，我想没什么好怕的，我要脱光了比它大多了。

可是我没想到它张开了嘴，这一张嘴有巨人之眼的一个眼睛那么大，我再也止不住心里的恐惧，双手开始哆嗦起来，腿脚也发抖。

这张巨型鸭子嘴要吃掉我，我这么想，但我也知道，现在要是松开了手，我就会掉下去，我不顾一切的死命抓住那个巨大轮盘，它忽然动了一下，然后旋转起来，把我甩进了预冷池里。

如我所想的那样，我的游泳技巧发挥不了作用，我的手脚僵硬的动不了一点。

这一刻我无比的悔恨，我还舍不得很多人，可是我连哭都哭不出来，我觉得我的眼泪被冻成冰了，我只能想着我的素素和于婄的样子，以及他们的样子，沉了下去。

我又做了那个梦，我站在小镇的最高点。大地震动起来，我看到湖面的远处慢慢浮起了一座巨大得黄金城，它闪耀的刺眼，它头顶的光环更是美丽的勾人心魄。

小镇所有的人开始向那座黄金城游过去，成千上万，密密麻麻如同蚂蚁进军一般。我也忍不住要加入他们了，我纵身一跃，跳进了湖里。这时候我回头看看，那个最高的地方离我至少有几公里了。我想我跳地真远。

我看到五叔和小春子，还有毛人大哥，他依旧一只手抱着他的玉石娃娃。五叔望着那个黄金城，说：“媳妇！”

小春子说：“光环！”

毛人大哥看了看手里的玉石娃娃，只笑了笑。

我在寻找丰子和小干，还有于婄和素素，我很快找到了他们，我和他们打了声招呼，便向着于婄游过去。

我抱住了她，我看看丰子，他同样的抱住了素素。小干找了找身边，没有一个姑娘，只好把小春子抱上了。

丰子对素素温柔得笑了笑，不知何时我记得小干跟我说过，他这一辈子只见丰子笑过一次，我居然想，那这一次又算什么。

小春子对小干说：“小干哥，我嫁给你怎么样。”

小干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说：“好。”

看到这，我开心的笑了，我对于婄说：“走，我带你去光环。”

我们一起向着光环游过去。

但是很快，我们看到从那个黄金城里冲出了很多黑点，他们向我们飞过来，我们都吃惊的停了下来。他们渐渐距离我们进了，我们才看清他们是一个个面目狰狞的怪兽，人们尖叫起来，这些怪兽们开始了一边倒的屠杀。

我抱着于婄逃离人群，我看到一个怪兽抓住了毛人大哥，他一口火把毛人大哥身上的毛烧光了，我们才发现毛人大哥是难得的美男子。但是怪兽很快也把他的皮扒了，我们一阵的反胃，怪兽便把毛人大哥吞进了肚子里。

我们都没有逃得过这场屠杀，我亲眼见到小干和小春子被撕成了碎片，小春子的一个眼珠子还落到了我的手上。素素和丰子他们的身体漂到我和于婄面前的时候只剩下了一半。

于婄看到这些后哭着抱紧了我，我看到一个怪兽飞到了我面前，他拿起了一把着火的鱼叉，插进了我和于婄的身体，我们被烧成灰烬了。

我醒了过来，感觉很安静，我看到于婄发红的眼睛望着我，我看到小干有点疑惑又有点贱的脸。还有丰子，没有看见他抽烟，他在不停的咳嗽，素素担心的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对我笑了一下，笑的那么忧郁。她的嘴唇动了动，可我什么也听不到。

我转而看向于婄，她也正对着我说话，我还是什么都听不到，小干好像着急了，冲到我面前，叽里咕噜了一大堆，我说：“你别说了，我听不见。”

小干不说了，我拍了拍脑袋，耳朵有了嗡鸣声，我说：“我的耳朵好像聋了。”

小干指着丰子又说了一堆，然后指着我同样的嘴没有停下来，最后亮出了自己的手，嘴唇还在一上一下的吧嗒吧嗒。

我看着头晕，我闭上了眼睛。我想我活下来了，我现在应该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