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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并蒂花落两不知

作者:波塞冬瓜 | 发布时间 | 2018-08-11 | 字数:4005

日上三竿,土楼那片废墟上已经有人开始进行清理,余快捡了把太师椅坐在空地上,这把椅子折了一条腿,垫了两块断砖才勉强能让人坐稳。

西门门主双膝跪在余快的面前,姿态卑微无比,头低得简直都要埋进土地里。余快将手中啃剩半截的胡萝卜扔在西门门主的后脑勺上,他吸溜了一下鼻涕,喜怒不定的问道:“刚刚没听清,你能不能把话再说一遍!”

西门门主稍稍抬起了头来,哭丧着脸说道:“雪苌珪跑了,我翻遍整个狗场也找不到他。”

余快蹙起双眉,不耐烦的说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你刚刚说狱典大人怎么了?”

西门门主再次低下头说道:“狱典大人想外派个人进来帮咱们管理南门一段时间,想问问您的意思。”

余快仰躺在椅背上笑了笑,他心知肚明,外面的人说话根本不可能这么客气,堂堂卑塔牢营的狱典想安插个人进来哪里还需要跟自己商量,无非是西门门主故意把话往好听里说罢了。不过,在这时候空降一位南门门主进来确实很巧妙,余快手中有“青黄”与“杀人”,西门门主的“螳臂”维持不变,空出来的“不臣”也给了新上位的东门门主穆堂淳,这也就是说,外面指派的信任南门门主再无名刀可佩,没有名刀的束缚,这个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进入狗场中可以说是没有任何负担和顾虑,做起事来也更能施展的开拳脚,狗场中历代门主间心照不宣的那些规矩自然也就对这新来的人不再适用。

但狗场向来是个穷凶极恶的地方,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被指派进入狗场的人,需要有做事的能力,需要有慑服监犯们的本事,而且余快已经或直接或间接的杀了两位门主,因此被指派进来的那个人还得是个即使死在狗场中也不会令人感到太过可惜的角色。这种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人在哪里都找得出来,通常都是混得不上不下,年纪一把却始终也不得志,自伤于命途坎坷怀才不遇,所以脾气一般都是又臭又硬。

但对此,余快的态度也算是乐见其成,南门的诸多事务啰嗦繁琐得要命,单单筹备百来个场外贵人的进出与食宿就已经足够令人头疼,还要安排会场座次和竞技序列,据说脂粉楼今年还准备了歌舞琴乐的助兴表演,对场地安排有一定的要求,在演武场里搭台子绝对是个技术活,方方面面的事情只要有一丁点疏漏都会闹出不小的笑话。余快杀了南门伤了接引,连东门也跟着丢了老命,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天上就掉下来个代理南门门主,这就让他微微的不爽之余又透着几分高兴了。

余快斜过头去,望着跪在一旁的常静与魏静,两姐妹此时被捆牢了手脚封住了眼睛。

“我家小辛死了,你们两个愿不愿意留下给我帮忙。”余快对她们问道。

“你这恶贼,杀了我家门主,我等与你不共戴天!”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少装出一副假慈悲的嘴脸,恶心!”

听着两姐妹如此不敬的话语,西门门主面色狞恶的看着她们吼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你们以为谁都有机会可以留在大人身边效力吗?正经的上好出路留给你们却都不知珍惜,真是中了那老婆子的余毒不浅。”

“你闭嘴,让你说话了吗?”

余快一脚踹在西门门主的脸上,那层附着在西门门主皮肤上的铁砂就像遇到了天敌的小动物一般四散逃离,露出了他烫伤严重的脸,鼻子瞬间就被踹塌了,两行鼻血如同喷泉般汩汩流淌,当余快收回了脚,那些铁砂又不自主的汇聚起来,包裹住了他的脸。

西门门主捂着鼻子不敢出声,血液沁出金属皮肤,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他将外放出的武体异化成粉尘附着在身体表面,这其实是个很了不得的手段,一般的武体术士就算拥有与他等同的修术造诣,也及不上他如此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除了耐不住寒暑加身,他几乎是铜皮铁骨金刚不坏,可他做梦也不曾想过,一个西洋来的炼金魔法师能把他克制得这么死,只要余快愿意,西门门主可以轻而易举的被自己的金属皮肤挤压成一团肉球,或是干脆绞成一滩肉酱。

虽然也明白这些道理,但西门门主宁可死在自己的金属皮肤之下,于他而言,毫不设防的站在余快身边那是一种莫大的煎熬。

“幕后运筹的雪苌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给我下咒以命克命的草鬼师不声不响的自我了断,伪君子,你说我就交给你这么点事你都做不好,对得起我赊给你的这条命吗?”余快用刀鞘戳了戳西门门主的头顶,就连刀鞘都能驱散他头上的金属皮肤,直接戳在他头上刚刚结痂的伤口处,血痂破裂,掺杂了脓水的血液开始流淌出来。

“在下无能,在下无能,那雪苌珪心思缜密,他来了狗场一年多时间,就算能找到什么出逃的法子我也不会觉得奇怪。他平素里极为低调,直到您诛杀了南门那位他才开始活跃起来,不但花言巧语的怂恿我对您出手,就连东门那老婆子也被他说动,搀和了进来。”西门门主低着头说道。

余快眨了眨眼,盯着西门门主的头顶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在下当初收纳他为接引使,只是图他为人妥帖办事牢靠,您也知道,从我西门发送出去的财物抽成比例计算繁琐,发件人的等级资历、财物多寡、路途远近以及收件人在当地的影响能力都要统筹在内,遇到账目过多的时候,没有七八个人验算校对根本不能及时送出,自打我启用了这个雪苌珪,西门账房就只须留他一人便能应付所有账目,每个月的账册都做得干脆明白,找不出半点纰漏。这种积千累万都能心算无碍的人,我也曾防备他很长一段时间,可却始终也看不到他有任何野心与企图,他似乎就喜欢那种平淡如水的日子,我也乐得一个甩手清闲。但南门死去之后他就开始变得不安分了,只根据那么一点点蛛丝马迹他就看破了昔日南门的所有布局,然后开始步步为营的继续安排。”西门门主埋着头闷声说道。

余快挠了挠嘴唇,两只眼睛不停地打转,然后语气低沉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人所在乎的事情,只是狗场四门的势力平衡吗?”

西门门主不再言语,事情确实是明摆着的,监犯想逃出狗场并非毫无可能,但需要这个人能避开几个门主的感知,而且在狗场之外的牢营中有监差接应,否则茫茫大山关卡林立,逃出去也要闹出极大的动静,这样看来,这个雪苌珪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余快若有所失的对西门门主吩咐道。

西门门主连连磕了两个头,正待起身离去,却瞥见了跪在另一边的那对姐妹。

“大人,您觉得这两个女人该如何处置?”西门门主偷瞄着余快的脸色,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反正短时间内常静魏静向余快屈服的可能并不算大,而且严格说来,东门老妇是死在自己手上的,没必要留这对姐妹成天对着自己咬牙瞪眼,若是她们真的归顺了余快,心中却怀着旧主的死仇,自己反倒要处处担心被她们寻找到机进行报复。

“杀她们干嘛,你觉得狗场里死的人还不够多吗?”余快摩挲着颌下的胡茬说道。

“是是是!”西门门主连忙唯唯诺诺的连声点头。

跪在一旁的两姐妹偷偷的松了口气,死对她们来说并不算如何恐惧,但无论如何,能活着也总比死了要好。

“毁了她们的气垒,然后送去脂粉楼。”余快以十分平淡的语气决定了常静与魏静两人将来的命运,“你们东方术士的气垒在哪里我直到现在也摸不准,说到气垒,不得不佩服你们奇异术的歹毒阴狠,破坏一个体内莫须有的器官,就能毁了术士的所有修为,在我们那边的魔法领域中,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听到余快的这番话,常静与魏静齐刷刷的脸色惨白起来,脂粉楼中满是她们噩梦一般的回忆,那是她们宁愿死也不想再回去的地方。常静认为这是余快在吓她们,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让自己姐妹两人留在北门为其效命,所以一时间即使方寸大乱也没有立即开口争辩什么,但魏静心直口快,一听到北门门主对自己的处置,立马破口大骂了起来。

西门门主生怕余快会后悔,立即起身抽出腰间名刀,运起刀罡斜斜推出,只听得叮铃铃的两声碎响,他便缓缓将“螳臂”插回了鞘里。

常静与魏静只觉得丹田处气垒破碎,霎那之间,她们周游全身的真元开始紊乱,就像一辆辆失控的马车一般东突西撞,两人身体上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青紫瘀伤,那些无头苍蝇似的散乱真元缓缓耗尽了力气,最终退化成了普通人的真元循环。

常静慢慢的低下了头,她的身体看上去就像是缩小了一圈。魏静也明白了身体上那些变化意味着什么,她倒在地上嚎啕大哭,嘴里却依然对余快叫骂着“遭天杀的”,“不得好死”之类的话。

西门门主上前一步,拎起魏静的头发便掴了她两个耳光,如同似铁的大手立即在那惨白的脸颊上留下了两片鲜红的掌印。

“行了!”余快不耐烦的喝止了西门门主,“打坏了她们还怎么挣钱?告诉脂粉楼那个鸨子,人不是白送给她的,这姐妹俩头两个月赚的钱我要抽成。”

西门门主看着余快,心里骂着“你他娘的这种钱也想赚,干嘛不去吃屎!”,嘴上却笑着说道:“大人生财有道,实在令在下心折。”

然后西门门主便拖起地上的二女准备离去。

常静一直在想该如何虚与委蛇的与北门周旋,可西门的刀来的实在太快,一瞬间就斩断了她所有的妄念,现如今她与魏静没了修为,如果当真被送进了脂粉楼,岂不成了任人摆布的鱼肉?再想想自己与魏静身为东门接引的时候,从不曾给过任何人好脸色看,那些被自己怠慢、蔑视甚至重伤过的男人们,绝对会变本加厉的来凌虐自己姐妹二人,那样生不如死的日子,自己和魏静又能熬上多久?

不行,死也不能回到楼子里去。

常静猛的挣开西门门主的手,凭着直觉跪到了余快的面前,鼓起所有勇气开口说道:“北门大人,只求您……”

“闭嘴!”余快厉声打断道,“我刚刚给过你们机会,只是你们觉得骨气更重要。我的道理就摆在这儿,一直也没有变过,不然你以为,伪君子他凭什么能活到现在?你若不招惹我,咱们大可相安无事,但你若是想试探我的底限,哪怕只是看我一眼,我也要你万劫不复。”

西门门主听得满头大汗,心头暗庆自己昨晚没有讨价还价便直截了当的认了怂,连忙跪了下来,对着余快小鸡啄米般的磕头。

“省省吧!”余快撇着他说道:“留下你当狗,可不是拿来当宠物狗的,你好歹也要有点恶犬的样子,总这么磕头陪笑脸,哪里还有威信去管理那些个废物。”

“是是是,您教训得极是!”

西门门主继续陪着笑脸诺诺连声,然后揪起地上的一对姐妹便大步离开,常静始终在向着余快哀声讨饶,哀哀切切,以最卑微最无助的语气恳求个不停;魏静则哭哭啼啼的大声叫骂,仿佛在透支着自己这辈子的所有勇气,大概她觉得,自己如果停止了咒骂,那么悲惨的命运就会马上扑过来,将她压得再也难以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