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灭门

武林大会当天，止崎城半数以上的人都往着须臾庄而去。须臾庄虽然比不上无梦圆，但规模也是数一数二的宏大，我再三检查发簪里的迷药和匕首，思索再三，还是没勇气把斧头也带过去。一则是这家伙不称手，二来，这家伙真的算不上什么吉祥物。

至于穆青华和师兄呢……好吧，至于为什么是穆青华和师兄，这中间出了点小插曲。穆青华这一倒下去不要紧，到翌日早晨还没有转醒的迹象，武林大会的时间将近，我又没那个胆子像大学翘课一样把翘掉不去，又害怕穆青华醒来不要命地往外闯惹不必要的麻烦，思来想去，心思还是落在了我头一天买回来的那一大堆迷药上。我把掺了迷药的茶水刚到好正准备下手，门啪的一声又被踹开了，师兄旋风一样卷了进来，看了看在睡觉的穆青华，舒了一口气，毫不客气地接过我手里的茶一饮而尽，嘴里念叨着：“终于赶上了！渴死我了……”

我嘴角抽了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师兄见我不说话：“谁欺负你了这幅表情？……你别晃来晃去的，晃得我头晕……”刚说完，他扑通一声倒地，睡了过去。

我默默地把他搬到床上去，默默地重新弄了一杯茶给穆青华喝下去，然后准备妥当，叹了一口气，出门了。

一路上的俊男靓女，我一点欣赏的心思也没有。

理应开门迎客的须臾庄朱红的大门紧紧关闭着，前来参加英雄大会的各门各派的人都堵在大门外，纷纷议论须臾庄的反常。以前的这个时候，须臾庄庄主早就在门口恭候了，今年却半点动静也没有。

我在人群中有些茫然，周围的基本上都是各门各派结成一群在说话的，像我这样门派未明，身份未明，甚至是连被稀里糊涂邀请过来的人着实不多。不开门迎客才好呢，最好是这武林大会也不要开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人群更加骚动起来，我站在原地死命地打哆嗦，没人会喜欢被放鸽子，尤其是在这么冷的天气！我牙一咬，这时候溜掉可绝对不应该算是早退。我在人群中搜索无烨的身影，刚要朝他比手势我要回去了的时候，朱红的大门被拉开一条缝隙，接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踉踉跄跄走了出来，失神的两眼看了看聚集在门口的众人，身体一歪倒了下去。

眼尖的人早已认出她来：“这是须臾庄的左护法娄子归！”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须臾庄出事了，招呼着往庄内而去。

静，死一般的寂静。

天下第二的杀手庄园如今被了一片血雾笼罩着，失去灵魂的肉体无望地睁大了呆滞的眼睛。鲜血从身体潺潺流出，蜿蜒过光洁的大理石，不断交汇，直至流到种满菖蒲的池子里。止崎城常年不止的劲风吹过，带着温热的血腥味扑面而至，即使是这样的大风，依旧吹不散这样浓重的血腥味。

我捂着嘴巴，将涌上来的恶心感咽回去。

一个少林寺的小和尚手持佛珠走上前去探了脚边的一个人的呼吸，而后面色沉痛地摇头叹息：“究竟是什么人如此阴狠歹毒，一招毙命，天下间何人还有这能耐？阿弥陀佛，罪孽啊。”说罢闭上眼睛喃喃为难者念经超度，一干少林弟子纷纷凝神跟着念起来。

不说我对这个世界不太了解，前来参加武林大户的众人议论纷纷良久，依旧没有得出什么确切的答案来。江湖人才辈出，杀手本就是仇家云集的一个职业，须臾庄夜路走多了，难免会撞上鬼。

接下来的问题是，今年的武林大会还要不要开了？

我一刻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呆着，这点毋庸质疑，昨天晚上守了穆青华一晚上，之前上眼皮一直处于跟下眼皮亲密的状态，现在还多了一层胆寒和恶心，那滋味绝对不是好玩的。

清脆的环佩相击的声音由远及近，众人纷纷回头，只见一个玲珑的姑娘远远走来。她完美的曲线被黑色的纱衣紧紧包裹，头上戴着的斗笠却是全然极端的白，她以一种近乎是飘的姿势在走路，每走一步，手腕和脚踝上琉璃的佩环就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

虽然她戴的斗笠阻挡了外人窥视的目光。但是就凭这招摇的装束，还是被很快认出来了，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地说：“这是无梦圆的九环姑娘。”

九环？还真是奇怪的名字，难道她身上的佩环总共有九个？我眯眼细数了一下，还真是九环……

孤单单站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个人凑过来跟我说话，怎么这声音还有点耳熟来着？

我回头一看，无烨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边，正笑嘻嘻地看着我。我一看他的装扮，乐了，他也学着人家凌空山庄穿了一身白色，再把头发高高束起，身上流淌着的皇家优良的基因愈发深邃，像一个会发光的钻石散发着魅惑的光芒，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原本烦躁的心情一扫而空，我上下打量着他，打趣道：“丐帮堂主，今天怎么不穿你的你们丐帮的职业装了？我一直觉得那身红衣绿裤就挺适合你的。”

无烨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你以为我想啊？止崎城主喜欢看年轻貌美的少年已经是人尽皆知，但没人知道这个捉摸不透的城主的性子，我们几个丐帮的每个人都穿了不同颜色的衣物，你看，什么颜色都有了。”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除他之外，几个丐帮的堂主穿黑的穿蓝的穿红的都有，在人群里非常扎眼。不过看起来丐帮不按章法出牌早已不是第一回了，别的门派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我被逗乐了，突然觉得白色也挺好的。我真的不能想象无烨穿上那种红色的纱衣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外貌协会的城主，实在是太逗了。

那边，九环姑娘已经开始开口：“城主有请各位英雄赏光移樽无梦圆，麻烦各位英雄，小女子在这儿陪个不是了。”说着行了个礼。

众人纷纷回礼：“不敢当不敢当……”

在杂七杂八的恭维声中，突然有个声音不冷不热地说：“姑娘绝口未提须臾庄灭门一事，敢问城主将如何处置此事？”

人群寂静，唯有一个少年脸上面带桀骜不拘的笑，看似漫不经心地在人群里投了一枚炸弹，却是一番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方才那句话并非出自他的口中。

九环姑娘的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以这位英雄只见，城主当如何？”

少年朗声道：“自然封城排查了，城中自昨天便封城闭客不是正好派上用场么？”

他的话音刚落，听到自己被变相地软禁在城中的众人纷纷不乐意了，七嘴八舌道：“九环姑娘，封城闭客，怎么我们都不知道？”

“无缘无故怎么会封城呢？”

“须臾庄一事难道是早有预谋的？”

……

等到众人激愤的情绪褪下去，九环姑娘才徐徐开口：“诸位只需移樽便是，无梦圆必然会给诸位一个合理的解释。既然方才这位英雄这样提议，那就如此吧。”

她的声音像佩环一样清脆悦耳，语气又是柔软无骨，像是一阵风拂过躁动的心头。众人也不好为难，再加上这是别人的地盘，怎么说也是不看僧面看佛面，抱怨归抱怨，也七七八八往另一边的无梦圆走去。

我站在原地，一瞬间头脑一片空白，等无烨推了我一下的时候我突然开口叫住了正要离开的九环姑娘：“姑娘！排查的时候客栈也要查么？”

九环止住脚步：“那是自然了。”

我惊呼出声：“你们不能这样做！”

听到声音的人纷纷回首，表情怪异地看着我。九环慢悠悠地开口：“为何？”

为什么？能说是因为我屋里里藏了师兄跟穆青华两个止崎城绝对容不得的家伙么？他们两个都有本事在封城的时候轻车熟路地来踹我的门，绝对也有本事在封城的时候大摇大摆出城去。问题是，如果这两个人都没有被迷药药晕了在睡觉的话。

我憋红了脸，只憋出一句：“因为那是我的房间，你们随便进去搜侵犯了我的隐私权，这是不道德的也是非法的！”

周围的人纷纷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止崎城内还有城主做不了主的地方么？”

我咬牙切齿，所以说，万恶的封建社会！万恶的封建王权！

九环倒是好脾气：“姑娘只需安心，我们自然不会动姑娘的随身之物。”

当然，如果两个大活人也是随身之物的话，我真的是“只需安心了”。

我愁着一张脸随着人群往无梦圆走去。路上将穆青华和师兄的事情大体地跟无烨说了一下。无烨也皱起了眉头：“你下了多少分量？”

我支支吾吾：“不清楚，我没试过。”

无烨的表情在一瞬间也纠结起来了……

尽管蹭来蹭去，无梦圆高高的大门还是呈现在眼前了，丐帮那边招呼无烨过去。我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怎么办？要是穆青华他们被发现了那就要出大事了！”

无烨皱着眉头：“在查出真相之前他们不会有生命之忧，说不准他们早醒了，我们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仰面泪奔，再一次有了不如归去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