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天涯斧

“没死就起来。”一个声音冷冷地说。

诶？我睁开眼睛，旁边趴了一具黑衣人的尸体，黑衣人右手被一支箭刺穿，但致命的伤口在脖颈处，一剑封喉。蓝轩和依旧皱着眉寒着一张扑克脸，潘韬正在憋笑，可怜的孩子，都快内伤了。

“凌霄花，我没死？”我确认到。

“古师傅及时赶到，救了你一命。”蓝轩和轻描淡写。哦，看来那一箭是古寻的杰作了。

我崇拜地看向古寻：“古大哥，你真是太厉害了！”

古寻不好意思地笑了：“古某还是来迟了，连累你受伤了。”

他这一说，我这才注意到左肩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感，乖乖，刚刚我一直都以为只是我的心理作用……我疼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蓝轩和蹲下身，简单地瞟了一眼：“没有伤到筋骨，包扎一下就可以了。”说着，摸出怀里的一个小罐子就要替我包扎。

“等一下！”我急忙伸手去推，结果不小心扯到伤口，疼得我龇牙咧嘴，“不用你动手，臭小子，愣着做什么？还不上来给你家公子处理伤口！”开什么玩笑，刀上差不多是左胛骨的位置，包扎的话免不了要掳袖子脱衣服，要是他来包扎的话，那还了得。说着朝潘韬使眼色。

这小子立马心领神会，他接过蓝轩和手里的小罐子，说：“先把公子移到马车上，我来给公子包扎。”

好样的！我忍不住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当小罐子里的粉末撒在伤口上的时候，马车的上空传来凄厉的嚎叫：“凌霄花！我要投诉你！”

蓝轩和在马车外面冷冷地说：“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投诉’是什么，但是，愿赌服输，我最先到的拗口，我赢了。”

我咬牙切齿，心里堵得慌。

这个时代没有消费者权益保护协会，所以蓝轩和对我这个的“负责”也仅仅表现在，我又回到了马车里面，又一次开始了颠簸的生涯。

还有一件事就是，那天被我脱手扔掉的斧头被蓝轩和还了回来，他把斧头递给我的时候眼神特别的复杂，他抿了抿嘴，最后还是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本公子自然不是一般人。”我接回斧头，含糊地答。难不成师兄其实没骗我，师兄确实还是在江湖上有些名气，只是黑衣人没认出来，蓝轩和认出来了？

“你认识这个？”我扬了扬斧头。

“在江湖上，只有两个人会把斧头当做武器，他们的斧柄上都会刻上‘无涯’两字。江湖中人大都知道。”蓝轩和轻飘飘地说。

我捏了一把冷汗，这是什么世道，别人用出名的武器别人就不能用了？再说了，古寻就没给我讲过什么斧头之类的事情。话说回来，我的斧头上到底有没有字呢？怎么以前都没注意到？

我默默地把斧头递过去：“我眼神有点不好，你看看这上面写了什么。”

蓝轩和瞟了一眼，吐出两个字：“无涯。”

我两眼一黑，差点晕死过去。不带这么玩的啊！

“我不认识。”我把斧头丢开。

“之前被匪贼纠缠，有人从后面想要偷袭我，是这柄斧头飞过来替我解围的。尚某还要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我欲哭无泪：“我真的不会武功啊！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公子谦虚了。”

蓝轩和走后，我揪起潘韬的衣领：“告诉我，不关我的事对不对？”

潘韬依旧很镇定地眯着眼睛打着哈欠：“我怎么知道。”

我更加坚定决心，我要回家，刻不容缓，现代才是人待的地方啊！

按照行程，我们今天晚上应该住在客栈里，享受暖暖的床铺和热气腾腾的饭菜。拜那些黑衣人所赐，即便快马加鞭，也赶不到关城门之前进城，所以我们不得不再次荒郊露宿。

我嘴里叼着半个冷掉的烧饼，在人群里搜寻刀古寻的身影后，奋力地朝他挥手：“古师傅！”

他此刻正指挥者手下搭棚子，听到我远远低叫他，扔下手头上的事情，走到我面前来，问道：“小兄弟找我有事？”

“古大哥行走江湖这么就，有没有听说过‘天涯’斧。”我小心翼翼地四下看了看，好像闲人也就我一个，连潘韬都勤恳地跟在蓝轩和后面跑前跑后，根本没人注意这边的状况，这才小心翼翼地问。

古寻的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小兄弟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为什么？难道我能说我活着跟这貌似不吉利的东西有着撇不清关系的渊源么？于是我干笑两声，用扇子挡住脸，说：“好奇，纯属好奇。难道是说不得的事情？”

“提不得，与不至于。”古寻的眼神开始变得悠远起来，“不过是些十多年前的旧事罢了。”

好吧，传说，江湖传说。

又是江湖传说！

无涯其实只是一个人名，论才貌，无涯绝对算不上什么神仙人物；论武功，也不过是洛家资质平平的后辈。但若提起“翩翩公子温润如玉”这八字，那绝对在说洛家无涯。论起天下谁认不识君，无涯的传奇的一生皆是因为两个女子。

第一个，是前朝奇女子奉泠郡主。另一个，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女魔头，缇碧。

二十多年前（好吧，又是二十多年前……），祁水前国君尚在的时候，也还算得上是与大夏实力相当的大国，祁水人生来好斗，两国的边塞之争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洛家无涯曾在边塞率兵驻守了三年，这三年里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

只在无涯与奉泠郡主盛大的婚宴上，一身红衣的缇碧谪仙一般飘然而至，明明是不俗的容貌，明明是艳得刺目的衣裳，衬得她眉宇之间出刃一般的恨意绝望如歌，更衬得她皓白手腕间精致的冰斧散发出的冰蓝色的光辉寒意逼人，如同阿鼻地狱的夜叉，带着死亡的恐惧和诱惑。

人群的簇拥之中，奉泠郡主纤长的手指揭开红喜帕，素手一扬，宾客中便有人训练有素地拔出武器，严正以待，分明是遇险设计稳妥的。

缇碧径自朝无涯走过去，冰斧在她指尖颤抖，有人认出，斧柄上刻着的“无涯”二字，分明是无涯公子的亲笔。

没人拦她。就在奉泠郡主扬手的同一瞬间，洛府的房檐上，悄无声息地站满了身着红色衣裳的女子，挥鞭俯冲下来。洛家的院子未免热闹了些，洛家军，朝廷御林军，祁水姽婳军，前来贺喜的武林人士，混战在一起。

唯有三人，站在混乱的中心，却又完全不受半点干扰。

“今日我只是来问句话的，你娶亲，是自愿的么？”冷冽的风吹过，缇碧在距无涯十步开外站定，双眼直直看向无涯。

无涯依旧是握着奉泠的手，缓缓道：“是的。”

缇碧突然开始无法抑制地大笑：“我们祁水人跟你们大夏人不同，爱了便是爱了，不爱便是不爱，但是洛无涯，你记住了，没有爱，便只有恨！”她移开视线，突然直袭奉泠郡主，招式凌厉，不留余地。

天涯突然出手，一把把奉泠郡主揽到怀里，硬生生替她挡下了这一招。不是躲开，是挡了下来。

缇碧呆愣许久，满是悲戚地莞尔一笑：“看来是缇碧，始终看重自己的分量了。”

说完，一跃身站在高高的屋檐上，一声响亮的哨子过后，江湖上再也没有人在听说过缇碧这个名字，这是无涯两字，却始终被记了下来。

几年前，江湖上行走着一个腰间别着斧头的少年郎，他的斧柄上，也有无涯二字。他手执冰斧在须臾庄做了几个月的杀手，又悄无声息地消失。这个少年，叫做不留。

这就是关于无涯斧所有的故事。

我不免唏嘘不已，按照这种说法，无涯斧头也确实有些名气。只是怎么想，我也无法将曾经被称作是红衣夜叉的冷艳女子跟师父相比，不过是十多年的光景，虽然我的师父张口闭口也是我杀了你，我也绝对不会相信师父就是那个缇碧。

只是现在的状况是，在蓝轩和眼里，我大概就是不留了。我哭，师兄，不带你这样害人的！

所谓的江湖传说，大都不过是不切实际的传闻罢了。不过是说的人多了，信的人不免也就多了。

于是我再次虚心朝古寻讨教了右相穆家的事情。

这回，古寻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我第一次对古寻包打听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我要去走走，很快回来。”我蔫蔫地向他打了声招呼，朝着林子里走去。

“我跟你去，天黑了林子里不安全。”古寻马上尽责地说。

“不用不用，我马上就回来的。”我连忙拒绝，我这是去找个地方洗澡诶，怎么跟？

“快些回来，夜黑了风凉。”他又好心地提醒。

我摆摆手表示知道了。

风再凉，比得过我心里的拔凉拔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