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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楼兰毒箭
过了许久,舞姬在入夜的寒气里瑟瑟发抖.
小达摩叶洪潇抱住了美人,脸上有一种茫然的情绪:“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却看见龙依莎背着我、在万仞冰川上手脚并用地爬着。他的手上和脸上全是血口子,筋疲力尽……是他救了我。”
他的兄弟出卖了他。
但在他伤重垂死的时候,却不肯丢下他独自逃生。
龙依莎背着他从古楼兰国逃出来,翻过雪山,穿越大漠……好几次他们都濒临绝境,龙依莎却始终不肯放下他不管,把仅有的食物都留给他,任他怎么辱骂也不肯离去,在大漠上找不到水源的时候,甚至割开手腕用自己的血来给他解渴!九死一生的东归路上,他又被龙依莎救了多少次?
回到敦煌后,因为担心重伤归去的他会再度受到继母的毒害,龙依莎隐身于旁暗中保护、又替他挫败了多少次暗杀和阴谋?
这时,从门外杀进来一和尚。
“红叶禅师?”
红叶禅师斜步上前,袍袖一拂,已将短剑卷起,双手托起剑身,说道:“姑娘既不愿见示家门师承,这口宝剑还请收回,老衲恭送下山。”郭襄嫣然一笑,道:“还是老和尚通达情理,这才是名家的风范呢。”
她既占到便宜,随口便赞了红叶一句,当下伸手拿剑,一提之下,不禁一惊。原来对方掌心生出一股吸力,她虽抓住剑柄,却不能提起剑身。她连运三下劲,始终无法取过短剑,说道:“好啊,你是显功夫来着。”突然间左手斜挥,轻轻拂向他左颈“天鼎”“巨骨”两穴。
而敦煌城外,穿着旧袍子的老人坐在第二辆马车上,双目依然闭着。
忽然间,老人白的头发动了起来,就像是银的溪流在脏旧袍子不停流淌,而膝间那把横置的旧剑则是嗡嗡鸣叫,鞘内的剑身不停碰撞着内壁,似乎急不可耐想要出世饮血。
瓮……瓮……瓮……锃!
锃的一声清鸣!
雪亮的短剑自行脱鞘而出,在老人膝旁陡然一横,化作一道淡青的剑光,卷叶裂风而去,无声凛冽直刺北山道深处,仿佛要将那尊天神般的巨大身躯贯穿!
北山道口最后的暮与暗密林之间,仿佛有一面无形的镜子,当雪亮短剑自老人膝上鞘中飞出,化为流光而去之时,只见密林那方,有一道隐约可见剑身的灰影呼啸而来!
那抹如梭如电的浅灰影子,前一刻还在漫天飞舞的落叶中,后一瞬便来到了北山道口厮杀的战场上,最开始的低沉嗡鸣在眨眼不及的时间段内变成风雷般的咆哮。
灰影速度奇快,所携的威势直接震碎周遭数尺范围内的所有树叶,如丝如絮的碎叶在影子后拖成一道笔直的线条,线的尽头正是那位膝上已然无剑的老者。
“大剑师!”
看着那道已成风雷之势的灰影,始终如石雕般冷静待命的卫们终于面微变,有人大叫示警。当己方最强大的老人动手,剑出膝上旧鞘直指林子深处那名巨汉时,一直隐藏至此时的敌方最强之人,也终于现出了踪迹,一现便是风雷大动。
锃锃锃锃一连串密集的刀锋出鞘声连绵响起,十数把锋利钢刀带着一往无回的气势决心,伴着卫们全力施为的轻吐浊气声,一刀一刀向身前空旷处斩去,唰唰唰唰!
每一道刀光都是那般凌厉强横,割破空气,斩断意想中的山丘,布成一道密织的刀网,把膝上无剑的老人紧紧护在其中。
高速穿梭的灰影掠至刀阵之前,眼看着要被那些凌厉的刀势斩落,却陡然间在半空做了一个诡异的停顿,然后侧向一绕,奇妙地避开刀阵集锋之所向,嗤的一声飞离。
出现在北山道密林里的那一瞬,它是已成风雷之势,看似无可抵挡,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进入真正的战斗之后,那抹灰影竟然走提灵动诡异之势!
如梭灰影转向那一瞬间,速度急剧下降,终于能够隐约看清楚了它的本体,好像一片极薄极黯淡的剑影,似乎随便一阵风就能将它吹到九霄云外去。
这样一片薄如蝉翼,给人感觉并不比纸片更坚硬的剑影,轨迹难以捉,灵动有若幽魂,在嗤的一声转向飞离过程中,贴着一名卫的刀锋闪电上遁,擦过了他的下颌,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下一刻,无数鲜血从这道血痕里迸发而出!
卫右手提着刀,左手死死捂住自己的颈部,鲜血自指间狂溢,他怒目圆睁盯着林子深处,缓缓前倾倒下,直到死亡的这一刻,依然没有看到那名强大的剑师。
玄丹手在空中画了道圆融的弧线,闪电般再次穿掠回刀阵之前,倏然在前,倏然在后,轨迹鬼神莫测,根本无法捕捉,转瞬间又有两名卫被杀。
血珠在空中缓缓飘落,卫首领表情冷鹜平静,双手紧握细长的刀柄,盯着那抹灰淡的剑影,忽然左脚向前一踏,腰腹骤然发力,刀锋斜斜向下闪电劈下,同时暴喝一声:“合!”
随着这声刀阵口令,他身前身后四名等待机会已经很久的卫把手中钢刀舞成雪,把那抹灰淡剑影硬生生进一个狭的空间,而那处空间马上便要被卫首领凝聚全部气神的斜斜一刀所震破!
灰淡剑影速度奇快,眼看着要被刀锋所斩,却强行在极的空间里做了一次停顿,然而卫领对此早有准备,只听得他闷哼一声,左手握住长刀柄末端强行一摁,正向斜下方斩去的刀锋闪电般翘起,正好击中那抹剑影!
噗的一声轻微的闷响,灵动的玄丹手像是被打中七寸的细蛇般跌落尘埃,落入厚厚的落叶腐泥之中。
这是战以来,大唐卫刀阵第一次砍中敌方大剑师的剑影,然而没有人欢呼,准确来说是没有时间欢呼,因为地面上的枯叶开始剧烈的震动拱起,就像是一条苏醒过来的巨蛇,在卫们的脚下快速穿行。
枯叶飞湿泥溅,灰黑的剑影而起,贯穿如电,轻松划破三名卫大外的棉甲,割破了足以致命的大动脉!
压抑的闷哼不时在刀阵内响起,卫们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偶尔能够砍中那抹灰淡剑影,却始终无法将它完全斩成一段死物,卫首领的表情渐现悲愤之,压抑悲壮气氛中,他往前再踏一步,双手横握长刀柄,暴喝一声再斩!
“合!”他厉声吼道。
最后存活下来的卫们齐声暴喝,不要命般向那道灰影扑了过去,以自己的身躯和手中的刀光布置了最后一道屏障。
嗤的两声轻响,两名卫的身躯毫无气息地摔落于地,卫首领的耳垂被整齐的切掉一半,鲜血滴落,身上多了几道淋漓血口,像是某人醉后放肆的狂草。
那道玄丹手第七次被卫们的刀锋斩中,速度比最开始时已经变得缓慢了很多,然而终究是没有被击落,振鸣着缓慢飞行着,突破了刀阵,来到了那位穿着旧袍的老人身前。
这时候众人终于看清楚了那道灰暗剑影,那是一把没有柄的剑,黯淡的剑身极为纤薄,没有残留丝毫血痕。
浑身鲜血的卫首领拄刀单膝跪下,他低头咬着牙不甘想着只差一刀,只差一刀自己和兄弟们就能完成这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然而大剑师终究还是大剑师啊。
看似漫长的战斗过程,其实不过是刀风几次凌厉,剑影几次飘浮,鲜血几次喷洒的时间罢了,在这段过程中,坐在马车上的旧袍老者自膝上剑飞离后始终闭着双目,仿佛并不知道自己正处于极大的危险之中。
没有人注意到,老者轻轻悬放在膝头上的双手正在微微颤抖,双手拇指快速在中食指的两道横纹上按下,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似乎正在进行某种极为复杂的计算。
就在那把无柄剑飞到他身前,距离他眉心不足一尺时,老人终于睁开双眼望了过去。
一眼望去,无柄剑便悬在空中如凝固一般,动不得丝毫!
密林深处那名快要被众人遗忘的巨汉,看着宽大手掌间被自己成破铜烂铁的雪亮飞剑,怔怔发呆,终于猜到这是怎么回事,抬起头来惊慌失措怒吼道:“他不是剑师!”
漫天落叶在大树旁舞动的更加急速,中年书生被血打湿的青衫忽然急剧膨胀,数道血流从他的五官里喷涌而出,仿佛有股恐怖的无形的力量正从那些落叶间,从天地间向他的身体内灌注进去,将他所有的力量着鲜血了出来!
“纳天地于内!”
看到这一幕,启明远勃然变。
北山道口战斗凶险惨烈至极,然而自始至终这位老人都不曾动容,在唐人看来既然敌我阵营已存,那么无论胜负生死都是寻常之事,并不涉及所谓道德正义,可当他发现中年书生动用了魔道的自毁手段,却忍不住第一次动怒了!
“若为正道,何惧用魔手段。”中年书生缓缓抬起右臂,遥遥指向车厢旁的老者,淡然说道:“若这是沉沦,那便让我沉沦入冥界,永世不得超生罢。”
话音落处,他右手食指根部骤然多出一道深刻的血痕,隐现白骨,只听得他一声闷哼,食指扯离手掌,陡然加速,变成一道血影呼啸喷出,直刺启明远的面!
纳天地元气于体内,不惜暴体崩坏,把自己的身修成本命飞剑,凝毕生功力于一击,正是最典型的魔宗手段!
……
……
对于护送楼兰的队伍来说,启明远是他们最强大的倚靠,尤其是此时草原蛮子和卫们死伤惨重,几乎没有人还有再战之力,于是老人的作用便显得格外关键,他若死在这一根断指之下,谁还能够抵挡一名大剑师临死前的暴击?
两名草原蛮子狂嚎着向中年书生扑了过去,然而没跑两步,便是一个踉跄摔倒在落叶之上,手里的弯刀也震了出去。
半跪着的卫首领猛地向地面扑倒,拖着血水向前方挣扎爬行,离他不远处有名牺牲卫留下的弩箭,然而他虽然已经拼了命,但明显还是慢了,当他握到弩箭时,只怕车厢旁已经虚弱到不能再战的启明远已经被断指刺中。
幽暗的北山道口林间,没有人预料到一名出身地罗煞的大剑师,居然使出了魔宗手段,谁都没有准备,似乎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名大剑师击杀成功,然后全队尽丧。
宁缺有准备。
他准备了很长时间。
当那名青衫中年书生淡然感慨之时,他毫不为之所动,警惕注视对方的一举一动,缓慢挪动着身体,寻找着最佳位置。
当中年书生开始吸纳天地元气入体内,林间落叶狂舞之时,他已经双脚一前一后站立在了枯叶之间,举起手中那把看似寻常的黄杨硬木弓,瞄准了对方。
右臂用力,劲传腕间,弓弦被猛地拉开,如一道满月,坚韧的弓弦承受巨大的力量,发出一阵嗡鸣,弦上的羽箭微微颤抖,急不可耐地要奔出饮血。
当中年书生断指为剑,直刺车厢旁的老人时,宁缺右手的中食二指微微一松,弓弦上的稳置器一拧,弓弦嗡的一声鸣啸弹回,一根羽箭如电直其逼人胸膛!
“峨眉派,闲云浪人!”
嗡嗡嗡!
弓弦急速振动,黑的箭羽残影闪电般前行,刺破落叶,撕裂夜,就在那位青衫大剑师以魔宗手段出
的断指剑刺中老人启明远面之前,提前抵达了他的膛!
修行者的体并不比普通人更强大,尤其是剑因为长年冥想,身体反而会更加孱弱,需要格外
注意近身的防御。除了安排像卫们那样的近身死士之外,他们一般还会在长衫棉袍之内穿着轻甲,以防
止被刺客偷袭。
当中年书生察觉到对方有人用弓箭偷袭时,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在生命最后的时刻,这位出身书院的大
剑师不惜动用魔宗手段也要杀死敌方最强大的念师,意念可见坚决。
他的意念识海之中,现在只剩下天地元气汇聚而成的漾湖泊,断指就像一条破的黑线,艰难的前行。
此时此刻他必须集中全部的神力量,才能完成这最后的一击。他不会允许自己被任何事情打扰,即便是
将要临体的冰冷羽箭。
而且青衫之下是密的软甲,他相信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那根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冷箭,根本没有能力
死自己。
“噗”的一声闷响,一根羽箭扎进他的膛。箭头很诡异的高速旋转着,比普通的羽箭旋转速度不知要快
上多少倍,锐利的簇锋瞬间撕裂青衫,挤进了轻甲的微缝隙之中!
羽箭入三分,鲜血初现。
中年书生依然没有理会,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脸上的细微血珠流淌成溪,在紧皱的眉头处写出一个愁
苦的川字。
箭锋入体很痛,但不会死,所以那又如何?
但宁缺出的不止一箭。
咻!
第二根羽箭闪电般接连而至,伴着令人心悸的入声,中中年书生的膛,箭没处,正是第一根羽箭破
开青衫破开软甲的所在!
第三根箭仿佛没有先后,瞬间再至,同样中那个被逐渐扩开的破口,箭锋之前再无阻碍,竟是狠狠穿
了他的身体!
没有人知道宁缺如何做到,在电光火石极短的一瞬间内,用手里那把看似普通的黄杨硬木弓连续出三枝
羽箭,更没有人能想明白,为什么这名看似普通的少年军卒,竟拥有如此恐怖的箭术,竟能连续三次中
同一块极的区域!
中年书生觉得一根坚硬粗壮的木棍重重撞向自己的膛,被硬生生震的向后退了两步,然后他感觉自己的
口有些热,那股热度到最后竟变成了滚烫。
他下意识里向下望去,看见一根羽箭没而入,青衫外残留着一截箭杆和箭羽,鲜血浸染,就像是开了
一朵红。
中年书生不可置信地盯着前青衫上湿润的红,满是血水的脸上显现出一抹荒谬错愕的神情。
他慢慢无力跌坐进地面的落叶腐泥间。
“楼兰的箭,果真带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