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罗伊作为一个最成功的旁观着朱潆阮从住院以来发生的一切，她抱起婴儿，另外又拉了拉双手盖着脸的朱潆阮，她依旧一动不动，她抱着婴儿坐在她的床沿上，朱潆阮从指缝里瞄了一眼，那是曾航俊方才坐过的，泪水好无止境得从指缝里流出，哭泣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但罗伊知道这是朱潆阮哭泣的姿势，她看着脆弱平静的朱潆阮，把眼眸垂下，摆弄了女婴的碎发，想起了曾经失败的自己，不由得也进入了悲怆里来，两个灵魂空洞的女人，不知何时开始根茎开始紧紧缠绕着对方。

“阮儿，我们出去走走吧。”然后把朱潆阮的手拿下来，用纸巾擦拭着眼泪，还好女婴比较安分，不怎么动弹，熟睡着，一张又一张的纸巾被抽出，又掉进垃圾桶。如今的朱潆阮，才是罗伊所熟悉的朱潆阮，宛如一直在雪山里娇艳欲滴的花朵，虽然它正在凋零着。眼泪无法控制得一直流淌着，一场仿佛没有尽头的大雨依仗着地心引力掉落下来，任风吹砸在了病房的玻璃上，哐哐得响，大雨冲刷着这个城市所有的污垢，所有见不得人的秘密，然后任凭黑水流入下水道，再进入大海，一旦在被太阳蒸发了，这些见不得人，终归要见人。

朱潆阮摇了摇头，站起身走向窗户处，她触摸着雨滴，隔着一层密不透风的玻璃，她能看到玻璃那边的食指，触摸着雨滴，继而抚开，罗伊把女婴放回到婴儿床上，站在了朱潆阮的后头，双眼的明媚被雨水冲刷着，最后荡然无存。街上的人们又开始进行着疯狂的马拉松，途中没有善意的志愿者给予矿泉水补充的马拉松。

她看到一个个用手提包当着大雨，却把文件死死抱在怀里的白领，也看到一位位西装革履的高层门仿佛残废着，连伞也要别人担着，走路时也没有白领们那般扭扭捏捏，恐怕水会弄脏这一双双仿佛有一部车的价钱的意大利皮鞋，因为他们在上车之前，会把这双有一丝污垢的鞋子弃之敝屐，再踏入莱斯莱斯定制版的商务车里，朱潆阮经常怀疑，这些人的鞋底比她的鞋面还要干净，而还有一些，中小企业的小老板们，也亦或是业务们，穿着长袖衫在大雨中狂奔着，时不时用手把头顶的雨水甩去。尽管人们怎么跑，怎么追，这个世界都是不公平的，你必须接受着。

朱潆阮叹了一口气，摩天大楼被冲刷着，真怕雨停了之后会锈迹斑斑。

“我喜欢的人，不要我了。”她轻轻说着，罗伊走上前两步，与她平行着，看着这个世界，她看着朱潆阮在玻璃上的倒影，一言不发的，从来没一个路人，敢抬头望向这个最顶层的臻景医院。高处不胜寒的孤寂朱潆阮倒是提前感受到了，尽管她从不是城东区的人。

“没关系。”罗伊搭着朱潆阮的肩，低吟着，朱潆阮很自然得把头靠在了罗伊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