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后来的几天，黄玲娥、冯荣华与朱子承和朱原雄、分成两队来看她，终于记得给她带些住院的必须品，还有换洗的衣服，可是这么久了，医院什么都准备好了，继而她们又把东西尽可能得都搬回去，只留了些医院没有准备的，他们也都不约而同得说朱潆阮胖了，以至于她总用右手托托右脸，再托托左脸，以确认究竟是那边胖的更厉害。

已是七月中，朱潆阮能通过阳光的刺眼，街上人们头上的豆粒，清晨难听的蝉叫，清楚知道盛夏已经到来。环卫工人们在用清澈的凉水浇着比他舒服得多的绿叶，头上的汗珠再无意滴落在花圃里，不知这是不是臻景医院门前一片差不多该干枯的原因。

来看病的人络绎不绝，无论男还是女，大多数都是涂着厚厚的防晒霜，戴着一副大得能盖住大半脸的墨镜，再开着一把几乎殡葬才能用得着的黑伞，匆匆从的士上下来，几乎一瞬间，另一个爬上了的士，身后带着几声谩骂声，他回头看了看，不带表情得跟司机说出目的地，说真的，他们这一群人，看上去更像一帮令人同情的奋斗的瞎子。

而有一些，根本不用涂防晒霜，因为他们的车窗是双钢化玻璃，贴着厚实得几乎不够光的贴膜，当然，还有那黑色的高档帘布，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平凡，而又那么华而不实，他们无需跟白领那般通街找车位，在他们的世界里，任何事情都可以买回来，包括车位，也无需涂着厚厚的防晒霜和打着黑伞，车辆直达医院内的贵宾停车场，也无需排队，就连床位，也是买来的。

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或许朱潆阮才是最疯狂的一个，灰姑娘的故事听得很多，见得却很少。

再看罗伊，她可以说是看着这个疯狂的世界疯狂的，或许正因为如此，感概才没有那么深。在她这将死之人的眼里的眼里，时间相对于这里的任何人，都是充裕得多的。

朱潆阮看了看床边的日期：7月17。日子一天天得过去，朱潆阮与这个世界的捆绑愈加加紧，她仿佛会绑着这个世界，在悬崖边上，一不小心掉下去，你坠着我，我又坠着你的往下掉，最后无论谁先落地都不重要了，都只会消失于每个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的眼眸里，消逝于每个认识她的人的记忆中。

曾航俊总会在朱潆阮最沉闷的时候，最胡思乱想的时候进来，除了第一次偶然见过朱潆阮的父亲外，再也没有遇见过朱潆阮的家人。

“今天感觉怎样，昨晚还睡得好吗？”曾航俊坐在朱潆阮床边的椅子上，用手背抚着她那光洁的额头，在后来手背的离开的时候，撩起几根渣黄的发丝，继而又用手摆平。

朱潆阮摇摇头：“没睡过。”继而望着曾航俊有些水雾的眼眸来，到后来她看清楚了，那是曾航俊一层又一层的雾珠所堆积而成的，她已经闭着口，静静看他把泪光重新收回到泪腺里，听他缓缓出口的那句：“阮儿，后天我就要去F市出差了。”

朱潆阮坐了起来，拿起旁边的水瓶，没等她动手，曾航俊就把瓶盖拧开，继而小心翼翼得送到了朱潆阮的嘴边。

这么久以来，曾航俊对于朱潆阮就好比每天在开导不幸得了抑郁症的妻子那般，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完全避开不愉快的，即使如此，仍旧胆怯得怕踩中地雷，做什么，都事先问好她意见才做，或许会为了她说多的一个字而喜大普奔。

“什么时候回来。”朱潆阮抬眸，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