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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老教授阻手猎云豹

作者:孔见之明 | 发布时间 | 2016-12-07 | 字数:4238

放暑假后头一天迎春就迫不及待的来找苏雷,还背了一袋新米。梅竹正在屋里做饭,赶紧帮着把米卸下来。迎春擦着额头上的汗说:“梅姐,是新米,从五峰那边背过来的,路远,背不多,只有二十来斤。”

随着时间的推移,梅竹对迎春的敌视越来越淡了,笑着说:“看你!累坏了吧?叫雷子跑一趟就行了。你真是雪中送炭呐!我们小组四个男的两个女的,他们特能吃,所以口粮老是接不上,这下好了,可解他们馋了。”

苏雷他们收工回来,一进厨房就闻到一股清新的米香,建国大声嚷道:“嫂子,出来吧,不要躲了,我们晓得你来了。”迎春正蹲在灶前拨火,直起腰来说:“我哪躲了?”

“哎哟!嫂子亲自掌勺呀!”建国调侃说:“这真是长嫂如母。托嫂子的鸿福我们终于有顿饱饭吃了。”梅竹斜了建国一眼说:“我平常好像虐待你似的。论个子你最小,论吃饭,你最能吃。”说着,梅竹把菜盛到盆里。大家各自盛了饭,围着盆子吃了起来。

苏雷吃着喷香的白米饭,犹显美中不足,说:“要是有肉,这顿饭还要香。”梅竹报复建国说:“把闹药的肉割下来我给你们做醋熘白肉片。”建国眼睛瞪得像铜铃说:“哎!梅子。我哪一点得罪了你?你就对我这样恨之入骨?”蚊子笑着说:“你莫夸大其词,梅子还没把你恨之入骨。她要是对你恨之入骨,我们就该吃排骨汤了。”

大伙笑了起来。萧云说:“建国哥,你这聪明的人难道就不明白,正是你‘长嫂如母’四个字得罪了梅姐。你赶紧叫梅姐两声妈,她就恨不得把她身上的肉割下来给你吃。哪有母亲不疼儿的。”建国一想是的,自己对迎春的赞美,无形中使梅竹心里不高兴。

建国笑着对迎春说:“嫂子,看到没?我这个人,一没人疼,二没人爱,一个恨不得吃了我,另两口子联合起来夹磨我。你赶紧帮我介绍个对象,那怕是跛子瘸子也行,我这个人不挑剔。”

迎春知道他是开玩笑,顺着他的意思说:“正好,倒是有一个,就是胖乎乎的。”建国说:“胖了好,说明她家富裕,生活好。”迎春又说:“也不瘸,也不跛,就是长得黑。”建国说:“黑了好,说明健康。”迎春说:“不过比你还能吃。”建国说:“那更好。有她吃的就少不了我的。”迎春说:“就是有点不好。”建国说:“麻子瞎子我也要。”迎春笑着问:“你真要?”建国毫不在乎的说:“真要!”迎春一抖包袱说:“就是屁股上长了根小尾巴。”大伙哄堂大笑,把饭喷得到处都是。建国本来就是在玩笑,倒像是一段即兴创作的相声,也跟着大笑。

吃完饭,苏雷和迎春找了个僻静处卿卿我我进入了二人世界。第二天起,苏雷收了工就进山了,次日一早赶了回来。他不想叫迎春来回跑路。蚊子对萧云说:“看你哥多幸福,过上了走婚的生活。咱俩朝夕相处,反倒是距离近了,美感没了。”萧云笑道:“秦观有两句词说得好:‘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狗熊太能吃了,马玉花抱怨实在养不起了。苏雷想了个办法,砍了几根粗竹子,做了个笼子。过了两天,他喊了蚊子建国加上知秋,四个人抬了笼子,把狗熊送回了棋弈山腹地。笼门插了个活销,接了根一百多米的绳子,他们下了悬崖后,才拉开插销。可爱的小熊并没有立刻从笼子里逃出,急得仰天吼叫。它的叫声引来了母熊,母熊怒气冲天,打破樊笼,救出了小熊,它们母子团圆了,小熊终于回到了自然快乐的山林。

十一月初,苏雨下乡了。这次是集体插队,下放到国营五峰山林场。一起来了二十一个知青,十六个男生五个女生。苏雨走时偷偷拿了老爸的双管猎枪。苏波夫随即追了封信给苏雷,让苏雷务必在第一时间赶到五峰林场把枪没收。他实在担心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小子酿出人命来。

苏雨刚下来三天就按捺不住手脚,一早,他背了枪上了山,说是打只老虎给哥们姐们尝鲜。苏雨和苏雷的秉性大不一样,这小子爱赶时髦。他穿了条紧身的板子裤,那时江城人管穿这种裤型的人叫油子哥。意同上海话中的阿飞,北京话中的二流子。苏雨上身穿了件老爸五十年代穿过的猎装,为的是下兜大可以多装些子弹。他头戴绿军帽,但从不正戴,帽檐朝后。苏雨长得很英俊,高条的个子,板正的身材,戴了付银丝眼镜,匪气中透着斯文。

苏雨沿着五峰山南麓向山中搜寻挺进,一路走来并没发现什么猎物。偶尔惊起几只山鸡,苏雨开了两枪,连个鸡毛都没碰着,他毕竟没打过猎。他顺着崎岖的小路翻过了山垭,到了北坡。北坡正是叶致清命名的笔架山。只见山中大树参天,坡陡林密。苏雨脱离了山间小道,向密林中搜索。

突然窜出一只“小老虎”,苏雨先是一惊,继而一阵狂喜。这是只云豹,苏雨不认的,他只知道豹子身上有金钱样的斑点。只见云豹蹭蹭地蹿上一棵大松树。苏雨纳闷起来,老虎是不会爬树的,这是什么东西?管它呢,打了再说。

苏雨选了个角度,支好了枪,突然想到,打这么大的东西要换独子,遂将枪膛里的霰弹退出,换了两颗铅弹。苏雨瞄准了云豹正要搂火,突然背后传来一句声音:“小兄弟!手下留情!”苏雨回头见是一位老者走了过来。苏雨也并非是蛮不讲理的二愣子,疑惑地看着叶致清问:“你是哪个?为么事不让我打?”

叶致清打量着苏雨,没回答他的问题。用夹生的江城话问:“你小哥叫苏雨对不对?”苏雨疑惑地看着叶致清问:“你么样晓得我的名字?”叶致清呵呵笑了说:“我不但晓得你叫苏雨,还晓得你父亲叫苏波夫,你拐子叫苏雷。”

苏雨闻言,心想,他可能是父亲的老战友,说话便客气了许多,“伯伯认得我老头?”叶致清笑道:“知其大名但未曾谋面。不过你拐子倒是我家的常客。”“哦!”苏雨惊讶的问:“你认识我大哥?这里是不是离前坪很近?我正要去找我大哥。”叶致清说:“那好,小兄弟,先到我家吃个便饭。”

苏雨掏出香烟敬给叶致清。叶致清推了回去说:“小兄弟记住,不要在山林里抽烟,这样很容易引起山火。”苏雨收起烟,跟了叶致清走,边走边问:“老伯伯是不是姓叶?我们一下林场,场长就跟我们打过招呼,说野人沟里有个看山的老头叫叶致清,是个老右,让我们不要理他。”叶致清哈哈大笑说:“老右正是鄙人。小兄弟你怕我了?”苏雨蛮不在乎的说:“我怕谁呀?天不怕,地不怕,敢给阎王爷打电话。不过我还是蛮讲道理的。叶伯伯,你是不是跟我大哥蛮熟的?”

“熟得很呐!”叶致清要过猎枪看,说:“不错!还是德国造。”说着撇开枪栓,问:“是霰弹还是独子?”苏雨说:“这两发是独子。”“来,给我两发霰弹。”苏雨掏了两发霰弹给叶致清,叶致清换了子弹,合上猎枪说:“小兄弟,我一向不赞成猎杀动物。动物是人类的朋友。你刚才要打的是非常珍贵的云豹,华中一带很少见。”

苏雨跟在后面走说:“我还以为是只小老虎,我也觉得蛮奇怪,老虎么样会上树?”“老虎就更不能打了。现在华中虎已基本绝迹。”“我们场长说野人沟里有老虎,还有野人,叫我们不要来。”叶致清哈哈笑道:“那是吓唬你们的,老虎曾经有过,野人么,倒是有一个,就是我。”

两人的活动惊起了两只山鸡,扑棱棱的腾空而起,叶致清随即举枪,砰!砰!两响,山鸡应声落地。苏雨飞奔过去,捡回山鸡,兴高采烈的说:“叶伯伯,您的枪法准得很。我刚才也碰上一只,开了两枪,连个鸡毛都没碰到。”叶致清说:“正是你的两声枪响惊动了我,我只道是个偷猎的。”

叶致清顺手折断根藤条,把两只鸡绑在一起挂在枪筒上,给苏雨扛着说:“唉,这才像个打猎的。枪法是子弹喂出来的。不过我还是声明,不要乱打野物。我有五六年没开杀戒了。今天是为了你,我们家的大救星,不得已才猎杀两只山鸡。要是你姐在,又要阿弥陀佛了!”苏雨惊讶的问:“叶伯伯,我姐你也认的?我搞不明白,我么样是你们的大救星?”叶致清朗声大笑说:“去了我家,见了一个人,你就明白了。”

走下桃花岭,越过桃花溪,穿过竹林,踏进院落,叶致清大声叫道:“玉花!你看谁来了?”虎儿蹭地蹿了过来,把苏雨吓了一跳,问:“叶伯伯,这是小野人吧?”虎儿和外人接触多了也就不怕生人了,围着苏雨转了两圈,跑了回去。

马玉花走出厨房,看着苏雨想不起是谁?时隔三年,苏雨长高了,也不是当年成天游泳晒得黝黑的黑小子。苏雨看着马玉花也记不起是谁。苏雨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又戴上,摇头说:“我不认识您呐。”叶致清兴奋的说:“玉花,他就是三年前救过遇冬命的小哥,你咋就不认识了?”

马玉花这才想起是谁,“嗨哟!敢情是苏雨!一晃三年多,长成一个英俊的小伙子了。这要是走在大街上,真是认不出。”随即喊道:“冬儿!快来,你的大恩人来了!”遇冬趿拉趿拉的跑了出来,不解地看着苏雨发愣。苏雨这才明白,三年前的那段情缘又重逢了。

苏雨笑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大嫂。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小事,我是早把它忘到后脑勺了。”马玉花惊喜万分说:“怎么是小事。我家两条命都是小哥哥的恩惠。来!遇冬,给恩人磕头!”苏雨连忙抱起了遇冬说:“使不得!使不得!这是要折寿的。小妹妹,你也长这么大了?”马玉花高兴的直擦眼泪。

叶致清高兴地说:“玉花!赶紧做饭呐!”随后,叶致清俩口子忙着做饭,苏雨便逗遇冬玩。遇冬好像和苏雨有着天生亲缘,一点也不认生,在苏雨身上爬上爬下。不一会便爬到苏雨的肩膀上,揪着苏雨的头发又骑在了脖子上。苏雨拉住遇冬的小手说:“你把我当马骑?你也晓得我是匹好马,卷毛青骢马。”苏雨拢了拢被遇冬抓乱了的卷发。

“野鸡炖蘑菇,味道好极了!来,小兄弟,咱爷俩喝酒。”叶致清搬出一坛子苞谷酒,苏雨笑了说:“叶伯伯,您说话逻辑有问题,既叫我小兄弟,又说咱爷俩?”叶致清哈哈大笑说:“不矛盾。小兄弟是咱俩一见如故,脾气对路,形同莫逆。爷俩是你哥和我关系不一般,咱是亲戚。来,小英雄海量,先干了这碗酒。”

苏雨有个毛病,喜欢别人奉称他英雄了得,更喜欢别人赞誉他英雄海量。这是中了《水浒》的流毒。他诚信“四海之内皆兄弟”的江湖信条,希望过“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豪侠生活。他也自觉是那种“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的英雄好汉。

苏雨也不客气,为了显示英雄海量,端起酒来一饮而尽。叶致清大加赞赏说:“嗨!小兄弟。比你哥强多了。雷子喝酒像大姑娘绣花。”苏雨话匣子一打开,就无所顾忌说:“别看我哥膀大腰圆,看去是条汉子,其实是个娘们,做事前怕狼后怕虎的。我遗传了我爸的性格,天王老子也不怕,就怕没酒喝。”

叶致清问:“父母都好吗?”苏雨答:“两个老人家都好。就是对我不好,他们喜欢我哥我姐,三天两头打我的屁股。一下乡,我像鸟儿飞向了广阔的天空。来,叶伯伯,咱爷俩喝酒。你以后别叫我小兄弟,我乐意给您当儿子。”三杯两盏淡酒下肚,苏雨海阔天空胡侃。叶致清看出苏雨的性格,这小伙子优缺点参半,优点不少,毛病不小。不过毕竟是个孩子,还有很强的可塑性。关键是他有一股英雄情怀,好好加以引导不失一块好料。叶致清便有意控制了他的酒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