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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人食虎仔虎育人儿

作者:孔见之明 | 发布时间 | 2016-11-13 | 字数:3040

饭罢小歇片刻,叶致清说:“二位若有雅兴,我陪你们山里转转。”马玉花叮嘱说:“老叶,你的腿不好,不要转远了。”萧云会意,劝说:“叶老伯,您上了年纪,就不要出门了,我和我哥随便转转。”

叶致清酒后话多,不服气的说:“姑娘,你一口一个老伯,我很老吗?”他伸手比划数字,“我今年不过四十六岁,这个年纪,本应是三十功名,追云赶月;四十不惑,潜心造学。可是——”苏雷萧云都有些吃惊,叶致清看去怎么也像是五十开外的人了,想不到才四十六岁。

萧云善解人意,接过叶致清的话说:“您是想说岁月催人老?依我看是颓势造人老。想伍子胥一夜愁白了头,却是为何?”叶致清凝目直视萧云说:“姑娘,看得出,你的城府很深,说话总是引经据典。颓势造人老,好!说得有理。今天咱们不说别的,你们不是想知道虎儿的事吗?走,咱们边走边聊吧。”

他们顺着桃花溪走了下去。叶致清说:“萧姑娘几次问到虎儿,我都不便说,因为我怕刺激了马玉花。其实虎儿是马玉花和前夫龚启圣生的孩子,他的学名叫龚新宇。马玉花是前坪左营大队的人,五七年和龚启圣结婚,次年五月产下一子,也许是一种返祖现象,这孩子生下来浑身长有黑色绒毛,乡亲们管他叫猴娃。有传闻说是马玉花被大青猴掳走过,怀了猴娃。因此龚启圣很不喜欢这孩子。

五九年时闹春荒,旧粮吃完,新粮未下。那时,龚启圣是公社基干民兵连长。一次打靶,他偷偷藏了五发子弹,第二天,他背了支三八枪,跑到野人沟里寻野味。那时野人沟里有老虎出没,在棋奕山的山林里,他碰上了一只老虎开了一枪,老虎受伤跑了。他就寻迹撵去,结果受伤的老虎没找到,在一洞穴里发现了一只幼虎,就装在背篓里带回了家。

回家后马玉花正抱着儿子喂奶,他就把幼虎放在了摇篮里。马玉花以为是只山猫,山猫就是猞猁。马玉花说,干脆把它卖了,换些钱,买点高价粮来度春荒。可是龚秃子嘴馋,当晚就把幼虎剥的吃了。谁料到母虎嗅着踪迹找来了,在门外叫了一夜。

天亮后,马玉花以为老虎走了,就开门出去抱柴禾做饭。那知母虎并没离去,乘机窜进门从摇篮里叼了婴儿蹿回山林。我想是因为龚秃子曾把幼虎放进过摇篮,幼虎留下了气味,母虎就错把婴儿当幼虎叼走了。马玉花从门口抽了根钎担撵了去,当然,她怎么能跑得赢老虎呢?从此马玉花在野人沟里饥吃野果,渴饮山泉,满山遍野地寻找儿子。寻找儿子不果,马玉花变得精神失常了。

六二年秋,前任护林员扑救山火时牺牲了,林场没人愿意来这荒山野岭来看山,我就自告奋勇就来了。我之所以愿意来,是因为传说这里有野人,我想考察野人之谜。

一次巡山时我发现了一个长发散乱,面如锅底,下体围着一张黄羊皮直立行走的人形动物,我惊喜万分,以为碰到了我一直要找的野人,结果发现她是个疯女人。我就把她领回住处,经过艰难的沟通,得知她的遭遇后,我曾劝她不要找了,可她执着地认为她儿子没死。我被她坚强伟大的母爱感动,决定帮她一起找孩子。

三年多了,一个被猛虎叼走的孩子还能活着?说给谁听都不信。但是我知道世界上有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就是存在。比如说,印度的狼孩,土耳其的熊孩,都是由野兽哺育长大的人类幼儿。

六三年刚刚入冬,一天下起了大雪,马玉花怀揣两个玉米面饼子出去了。下雪天,一些大型野兽常常会远离巢穴出来觅食。我放心不下,提了猎枪跟了出去。棋奕山的北麓已是白雪皑皑,但画隐山的南坡却是湿漉漉的没有冰雪。原因是画隐山上有数十处温泉,地热较高,雪被迅速融化了。画隐山的冬季,气温一般维持在十度以上,所以许多动物把这里当作理想的越冬栖息地,因而也是一些大型的食肉动物的冬猎场所。

飘着的雪花,落在地下就融化了。路十分难走,马玉花不顾一切地钻进密林,我提着枪紧跟着。猛听着山林一阵躁动,前面的陡坡上出现了一只硕大的金钱豹正在追赶一个小型猎物。我惊奇地发现被追的动物是个人形动物,我大脑里第一反应是一定碰到了小野人。

我虽然不是动物学家,但我十分爱护动物。华中虎已经绝迹,金钱豹也变得十分珍贵。但是野人更珍贵,我必须保护野人。我迅速地举起枪击发,但没打着豹子。豹子被激怒了,回转身冲我们扑来。马玉花几年来的山野生活练就了敏捷的身手,抓住了一根松枝迅速地攀上了松树。

豹子向我扑过来,我用的是单管猎枪,当我推弹上堂时,已经来不及开枪了,被豹子扑倒压在身下。危急关头,马玉花从树上跳了下来,一下子坐在豹子的腰上,她双手紧紧揪住豹子的颈脖。我突然觉得豹子紧扣我的前肢变得软弱无力了。我腾出手来,把枪管伸进豹子的口中准备搂火。可是我不敢开枪,因为豹子的头和马玉花的头在一条直线上,要是子弹穿透豹子头,会伤了马玉花。

我挣扎地爬起来,从侧面对豹头开了一枪。豹子死了,马玉花才松手。事后,剥皮时,我才知道,我不过是打死了一只死豹子。当马玉花从树上猛跳下来时,一下子压断了豹子的腰椎。豹子是铜头铁尾豆腐腰,腰椎一断,豹子必死。

打死豹子后我还在惦念着那个小野人,顺着一溜足迹找到了一个洞口,马玉花要进去,我拦住了她,拣了块石头扔了进去,没有反应,我大着胆子钻了进去。突然一个小东西蹿了出来,我来不及反应,因为洞比较狭窄,我转不开身。但是小东西蹿出洞口时被马玉花扑住了。

小东西张牙舞爪地撕咬着马玉花,把她的脸上胸前抓得伤痕累累。我上去抓住了他的双手,他就咬我,手腕上被他咬了一口。后来我用绳子绑住了他的手脚,才制服了他。我惊奇地发现他不是野人,就是我们人类。

马玉花掰开他的大腿根,看到了一处黑灰色的胎记,她号啕一声大哭,儿啊!我终于找到你了!一把将他搂在怀里紧紧的不松开。小家伙乘势咬住了马玉花的脖子不松。马玉花似乎不知疼痛,任他撕咬。血水顺着马玉花的脖颈流了下来,流在她的胸前,染红了乳房。我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这就是母爱,矢志不逾的母爱,血与乳交融的母爱。

还有一种母爱同样伟大,就是那只哺育了虎儿的母虎。面对这样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实,我只能做出这样的推测:是什么原因使一个被老虎叼走的婴儿还能奇迹般的活到今天?是母爱,尽管它是兽类,但它同样具有母爱的天性。

也许它起初是误把人子当作虎仔叼了回去,可是以动物的敏锐的嗅觉,它不可能分辨不出他不是自己的后代。可是当婴儿吃奶的天性无意间触及了母虎的乳头时,婴儿吮吸乳汁的咬合力,使母虎酸胀的乳房得到了快乐的释放,它满足了一个母亲的快乐愿望。母虎以伟大的宽容和爱心接纳了他,哺育了他,才使一个孱弱的婴儿,奇迹般的活到今天。

俗话说有奶便是娘,动物没有人类聪明,对于它们来说,吃奶的就是孩子。但是动物的母爱是绝对的母爱,她没有半点功利性。母虎不但哺育了虎儿,并且按照它们的教育后代的方式训练了虎儿的捕食功能。我们不知道虎儿是什么时候离开母虎独立生存的。按照虎的习性,当它的孩子长到两岁时,它会毫不客气地把它们赶出家门,让它们去独立生活。也许是母虎认为这个孩子实在太孱弱,不得不对他多抚育两年。虎儿被叼走时是一岁零两个月,我们找到他时已六岁多了。虎儿是怎样生存下来的,既是奇迹也是谜。

老虎是独居动物,独居动物不像群居动物有着良好的社会协作性。因此一只母虎长达五年来喂养一个人类幼儿可能性不大。所以我又推测虎儿另一种生存的可能,是野人发现了他,养育保护了他。但这种推测没有左证。尽管这里有不少群众传闻目击过野人,但是我在野人沟里考察了近八年,至今没有发现有野人的实质性的线索。就连老虎也消声绝迹了。

老虎绝迹的罪恶,应该由龚秃子来承担,他打伤的那只老虎,也许是只公虎,最终将不治身亡。剩下一只母虎,岂能有后?或许这只母虎老死山中,抑或是为求偶迁徙他乡。总之是人吃了虎,虎养活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