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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半篓粪背来一身香

作者:孔见之明 | 发布时间 | 2016-11-09 | 字数:3441

四月二十五号“九大”胜利闭幕,各行各业都在敲锣打鼓的献礼。前坪公社的革命群众经过两个多月的艰苦奋战,终于修通了从前坪到后坪的简易公路。这天下午举行了通车典礼。一辆头扎大红花的手扶拖拉机挂了车斗,驮了一台汽油发电机,搭载着区委刘书记和江洪林前来贺喜。

中学的操场上,用课桌搭了个简易舞台。苏雷怕舞台不结实,找了把锯以及钉子,用木条把课桌连在一起钉牢了,又从粮库借了几十条麻袋铺在舞台上。他亲自上去四处跺了几脚,还挺结实。萧云上去翻了一路跟头,惹得几个小孩子议论纷纷说:“呀!这个知青姐姐会打架。”

夜色初上,四乡的群众已经把操场挤满了。晚上七点,戏就要开演了,舞台的两端挑了两盏五百瓦的灯泡,发电机突突的一响,电灯雪亮。有了电,幻灯机就可以打字幕了。

七点半,戏开演了。区委书记刘天威和江主任坐在了第一排,叶致淳和龚启圣分坐两人的左右。同排就坐的,还有其它公社的书记主任们。随着演员们的次序出台,叶致淳向刘天威介绍演员。“叛徒王连举,二队知青周兵演的。这个李玉和还不错吧?也是知青,四队的文顺阶同志。”刘书记点点头,“还行,跟专业的差不了多少。”

小铁梅上场了,刘天威眼前一亮,问:“这丫头不是知青吧?”龚秃子说:“她是叶书记的侄女,公社中学的叶揖夏。”刘天威说:“哦,原来是野人的闺女。听说他的几个孩子都挺出息。老大叶迎春,现在五峰那边教小学,据说教得不错。”

鸠山上场后,刘天威评价说:“好,这个反派演员一亮嗓子就很有专业演员的功底。”叶致淳说:“看来,刘书记是内行呀。”刘天威说:“不是说大话,我看的戏比你们吃的宴席都多。六二年到北京,梅兰芳的戏也看过。”叶致淳笑道:“老刘,你还别跟我吹,早在五一年,朝鲜战场上,梅老板的戏我就看。他演的是梁红玉击鼓退金兵。”龚秃子拍刘天威的马屁说:“老叶,你看得早,不如刘书记看得多。刘书记,是不是?”刘天威说:“那是,六二年在北京住了半个月,晚上天天看戏。从《宇宙峰》到《霸王别姬》看了个够。”

等演李奶奶的梅竹一亮相,刚唱了一嗓子,刘天威就叫好,“不错!有点梅派的味道。”叶致淳便知刘天威假充内行。但因为他是上级,也不好说破。附和说:“小梅唱得不错。本来由她演铁梅的,可李奶奶这个老旦不好找,年轻的演员演不了,她就演了李奶奶,铁梅让屈世兰演了。”

刘天威忽然问道:“老叶,屈世兰的死因查清楚没有?”叶致淳说:“屈世兰确系自杀,这一点可以肯定。但她年轻轻的为什么要走上绝路,令人匪夷所思。家里人又不肯配合,尸体就匆匆下葬了。山里的老百姓思想观念很落后,家里人不同意,也不好挖坟验尸。”刘天威说:“也是,自古以来像这样的案子,都是民不告,官不究。不过,还是要继续查下去。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

龚秃子听了叶刘的议论,心里怦怦直跳。戏演到一半,江洪林去解手,龚秃子也跟了去。两人走到僻静处对着一株树尿。龚秃子问:“既然把姓张的给逮起来了,咋又放了?”“没证据,只好放人。”江洪林说。

龚秃子又问:“是不是怀疑其他人?”江洪林尿完了,抖着那玩意说:“老龚,你是不是做贼心虚?”“我心虚什么?”龚秃子抖着身子说。江洪林装着开玩笑说:“看看,吓得两腿发软。”龚秃子不禁打了个冷战,哆嗦着说:“我不是跟你一样,抖尿嘛。”江洪林哈哈笑了说:“你怕啥?现在是死无对证嘛!”龚秃子跟着说:“就是!”

凭这两个字,江洪林判断出,屈世兰的死,绝对跟龚秃子有关。两人往回走,江洪林说:“老龚,我警告你,你狗东西千万不能碰女知青啊!”龚秃子说:“江主任,你借我十个胆也不敢。”江洪林冷笑一声:“你狗日的色胆包天,还用借吗?”

龚秃子吓得赶紧说:“江主任,你可不能开这样的玩笑啊!”江洪林呵呵笑了说:“不开玩笑。老龚,你给我打听打听,那个姓梅的是不是谈了对象?”龚秃子嘿嘿笑道:“原来江主任是看上人家女知青了。你野心不小哇!”江洪林说:“什么野心,这叫雄心壮志。我江洪林好歹是个副县级干部。可话说回来,我不会去强求,我会认真的追求。”

戏演完后,两个区领导煞有介事的上台接见演员,刘天威和演员们一一握手,表扬说:“演得不错!说实话,前几天在县里开会,县豫剧团也在排演《红灯记》。我感觉还没你们的好。”蚊子谦虚的说:“刘书记过奖了。我们条件简陋,还没发挥出最好水平。”

江洪林握住梅竹的手说:“梅同志,我和刘书记在台下可是一直为你叫好哦。刘书记还说你有梅派风格呢!”刘天威说:“小江,你是怎么搞的,这么好的人才,怎么就分到了前坪,应该放到我们后坪嘛。”江洪林说:“那好,我把他们调到后坪去,把后坪三队的那几个偷鸡摸狗的知青调过来。”

叶致淳正和苏雷握手,笑着说:“谁敢跟我横刀夺爱,我就和他血战到底。”刘天威哈哈笑着说:“等春耕农忙过后,咱们拉到县里去,和县剧团比个高低。”叶致淳乘机说:“好哇!刘书记,那你给拨点款。”他把蚊子头上的大盖帽拿下来递给刘天威说:“你看看,总不能拿纸糊的东西跟人家比吧?”刘天威高兴,一口就答应:“行!你们筹算一下,看需要多少。当然,要太多也没有。”

春耕开始了。越冬的麦苗已经抽穗,那天往麦地里施肥,好套种玉米。所施的肥是农家肥,牛栏里的牛粪和腐叶烂草,社员们用背篓往地里背。蚊子很讲究,那怕一条普通的咔叽布裤子,也要叠出两道刀刃来。他一听说是背粪,就哼哼唧唧说肚子疼。

那天轮到萧云在家做饭,萧云过来看他。萧云略懂医道,关切的问:“拉不拉?”蚊子说:“不拉。”萧云比划着问:“是心口这儿痛,还是小腹痛?”蚊子皱着眉说:“好像是胸口这块疼。”萧云说:“这儿痛一般是胃病。要不我去卫生院给你开点药?”蚊子说:“算了,云妹妹,有你的关心,我就好感动,你还要给大家做饭,就不麻烦你跑腿了。”

萧云忽然想起来了说:“对了,来时,尚阿姨给我们准备了一些常用药。咱们几个身体好,用不上。主要是给陶奶奶用了。再就是队长怎么知道咱们有个小药箱,好几次跟我要止疼片,止疼片是神经镇静药,经常吃容易上瘾。我看还有别的消炎镇痛的药没?”

蚊子见萧云扶着门框站着说话,说:“云妹妹,何必站在门口说话呢?进来坐呀,有你陪我说话,吃什么药都不如云妹妹的两片嘴灵。”萧云从蚊子说话的轻松神态中感到蚊子是在装病,遂问:“今天干什么活?”蚊子说:“你没听队长喊,背粪喽!”萧云明白了,说:“我去给你开一副治懒病的药吧!”说着扭头去厨房择菜了。

蚊子并不是懒,而是太爱干净了。他见萧云生气走了,心里不免有些羞愧。蚊子爱萧云,是真心的。他爱萧云的才气,这个出类拔萃,满腹经纶的女中豪杰。他爱萧云的侠气,这个出手不凡,舞枪弄棒的女中丈夫。他爱萧云的灵气,这个出口成章,才华横溢的女秀才。他爱萧云的秀气,这个出水芙蓉般的女孩。蚊子自省,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受白眼于女流之辈,倘若被萧云看不起,这一生岂不有缘相识无缘相爱?罢了,不如去背粪吧。装个样子给她看也行。

蚊子喊道:“云妹妹,说真话,一早我肚子真的有些疼,现在好些了,我下地干活去了啊!”萧云端了一箢萁菠菜和几个萝卜,端着到井边淘菜,边走边说:“文哥,你胃不舒服的话,萝卜丝里就不作辣椒了。”蚊子说:“还是作点好,不作不下饭。”

蚊子转过屋场,下了地头,见地头上有半篓粪放着,却见社员们正在歇工。队长和建国他们坐在地头上打扑克。只听队长的公鸭似的嗓门嚷嚷:“你敢出王,老子炸球了!”蚊子看看只有半篓粪,背着也不会颠出来,想了想,顺便背上向地里走去。

人要是走运了,点子就高。这个时候,江洪林和龚秃子正带着两个人从田埂上走来。江洪林对另外两个人介绍:“看到没,这个背背篓的就是知青文顺阶。他在样板戏里演英雄人物李玉和,你看,现在人家都歇着,他还在劳动。小文,背的什么?”蚊子抬头见是上级来了,本来就会做戏的蚊子,笑着说:“背粪。”原来那两个人,一个是县委宣传部的副部长,另一个是省报的记者。记者举起相机照了两张像。

队长见上级领导来了,赶紧站了起来吆喝了一嗓子:“干活!把地里的粪扬开。”社员们拿了铁锹去扬粪。龚秃子批评队长:“小张!你这个队长咋球当的?人家知青还在干活,你们倒打起牌了?你这个队长不想当了?”

建国嘻嘻哈哈的说:“我们也没闲着,抓阶级斗争呢。”龚秃子板着脸问:“抓什么阶级斗争?”建国一脸赖相的说:“斗地主哇!”扑克斗地主的玩法就是建国一句话发明的。建国抄起一把铁锹就去劳动。江洪林喊住了知青:“来来,知青同志们,这是省报下来的陈记者,他想采访一些知青生活的新闻。”苏雷几个过来围住了记者。陈记者问东问西的聊了半个钟头,又给知青们照了个集体照,随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