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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填词忆母调侃说父

作者:孔见之明 | 发布时间 | 2016-10-11 | 字数:3192

九月一号,学校开学后,父母上班,苏雨上学。苏雷闲得无聊,拜了个木匠师傅学手艺去了。家里有了萧云和姥姥,苏雪也不用上幼儿园了。萧云每天买菜做饭,闲时就找些书看。家里有好多书,唐诗宋词都有。萧云找了本宋词来读,诗词这东西本是激情产物,萧云又是一个性情中人,读到一些伤感词章,难免就想到生母。萧云三岁始,明了就教她背诵一些唐诗宋词。跟了萧璞后,家学渊源,自然也少不了诗词歌赋的熏陶。母亲圆寂百日临近,萧云追思母亲,学填了一首《念奴娇·怀母》。

豪情激烈,抗倭寇,酣战西南边界。

白衣军花,却有着,胸襟胜似扁雀。

柔情面对,玉石男儿,不叫空流血。

回春妙手,救治多少英杰。

退去紫罗红裙,空色皆明了,只因缘觉。

青灯黄卷面菩提,世间香火难灭。

彤云绕膝,那知就里,呼师父是也。

人生如梦,醒时已成永别。

萧云刚写毕,正准备润色推敲。梅竹过来串门,开玩笑说:“云妹妹,写情书呢?才来三个月就想他了?真是一起‘骑马长大’的。”萧云笑道:“梅姐总拿我这个乡下丫头开心。我那能和你比,你是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男人看一眼掉了魂,女人看一眼陡生嫉妒心。正应了那句唐诗了,‘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梅竹笑呵呵地扳住萧云的肩头说:“哟!瞧瞧这张巧嘴,满嘴诗呀词的挖苦人。你倒像个林妹妹,成天眼泪汪汪的,看什么书呢?替古人担忧?”

萧云红红的眼圈,确实哭过了,她回身去枕边摸手绢擦泪。不想梅竹看到桌上的信笺,拿起来就看。萧云又慌忙反身去夺。梅竹不给,笑着说:“我说是写情书吧,我偏要看。”萧云也不好硬夺,谁知梅竹看了两三行,就不看了。她也看不出个名堂来,以为是萧云在抄书上的诗呢。只赞说:“哎呀,这字写得比雷子的还好。我不喜欢看诗,看那玩意费神,句子拐弯抹角的,看不懂。不如看小说痛快。”

萧云揩了眼泪说:“是呀,读诗容易动情,难免洒几滴眼泪。打个比喻吧,看小说好比大口吃肉,图个痛快淋漓。读诗犹如品茶,慢慢品来,其中甘淳香远,沁人心脾的滋味,岂是大口吃肉能比的。”萧云拿起桌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书,翻开扉页指着一行签字说:“你看梅伯伯的签字,‘梅近白与尚瑞雪共勉’。令尊令慈的名字都透出一句古诗的隽永,宋诗人卢梅坡有两句诗说:‘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梅俗了人’。他还有一首小诗说:‘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自古以梅为题的诗画都是梅不离雪,雪不离梅。所以呀,我想,梅伯伯和梅伯母真是天造的一双恩爱夫妻,地设的一对戏水鸳鸯。就连两人的名字都是珠联璧合的一对。”

梅竹是个城府不深的人,如果她把你当了知己,更是没有藏藏掖掖的话,恨不得把掏心窝子的话都突噜突噜的倒给你。梅竹拧紧眉头说:“哎哟!这年头不离也得离。前些时,我爸从干校写信回来,要和我妈离呢。我妈说,我们患难时结婚,怎么能在患难时分开。听我妈说,我爸十八岁那年,我爷爷要他娶一个比他大三岁的女子为妻,我爸不干,怀里揣了一本巴金的《家》就出走了。后来他参加了革命,四六年的时候,在河南信阳,认识了我妈。其实,我妈出身也不好,家里是个小地主,和我爸是一丘之‘各’,只不过我爸是大地主。”

萧云抿了嘴直笑。梅竹说:“你笑什么,笑我读错了字是吧?这是去年红卫兵开我爸的批斗会上说的,还把我妈拉上台去陪斗,说我爸我妈是一丘之‘各’。说一个是大地主的小少爷,一个是小地主的大小姐,两人都是混入无产阶级革命队伍的阶级异己分子。还说我和梅松是一对地地道道的狗崽子。萧云,你说可笑吧,我爸我妈是貉,我和我弟成了狗崽子?我看他们才是胡说八道呢!”

萧云忍住了笑,心想,自己和梅竹也算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了。想正是母亲心硬,敢于牺牲自己,极力为儿女创造一个好的生存空间,留下一片宁静的天地,自己才免遭了苦难,要不,自己不也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嘛。萧云便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关切地问:“那尚阿姨会和梅伯伯离婚吗?”

梅竹大大咧咧地说:“离什么呀,离了就变成‘两’丘之貉了。”萧云说:“也是的,一日夫妻百日恩,那能说离就离呢。再说了,梅伯伯和尚阿姨在天是比翼鸟,在地是连里枝。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梅为雪争辉,雪为梅添彩。只不过眼下是‘朝来寒雨晚来风’,但终究会‘柳暗花明又一村’。”

梅竹搂了萧云的肩膀说:“哎呀,萧云,你真是个才女。看这张嘴,比八哥还巧呢。肚子里哪来的这么多好听的词,噼里啪啦的,一串串的往外崩。我看你是当媒婆的材料,‘秃子当尼姑,好得没发了’。”萧云闻言,脸腾得一下红了。她本出空门,自幼就是尼姑。好在她知梅竹是无心,信口说的俏皮话。萧云打了梅竹一拳说:“我就当媒婆咋了?我现在就给你做媒,嫁给我哥做我嫂子得了。”梅竹羞得脸绯红,举手来打萧云。萧云看去文弱,却有三拳两脚的功夫,接了梅竹的手腕,就势一带,把梅竹按在床上。萧云笑着说:“你看,我哥已经把新房给你预备下了,‘寒窑虽破,能避风雨’,你就等着和我哥唱《天仙配》吧。”

姥姥正在里屋里打盹,听外边叽叽喳喳的说笑,挪了一双小脚过来,扶住门框问:“云丫头,你刚才说谁是你嫂子?”萧云把梅竹推到姥姥跟前说:“姥姥,您先验收一下,看这闺女长得俊不俊?做您的孙媳妇可愿意?”姥姥见是梅竹,笑眯眯的说:“这闺女长得俊是没说的。就是你哥是个闷葫芦,不知他愿意吧?”姥姥当真了。

梅竹被萧云和姥姥说得满脸绯红,更显出美来了。她举拳在萧云肩窝处捶了几下生气说:“萧云,你真坏。联合了姥姥来耍笑我,不跟你们说了。”说着,拉了门就走。谁知正和回来的苏雨撞了个满怀。梅竹“哎呀”一声,蹲了下去。苏雨一把拉住梅竹问:“梅姐,你没事吧?”梅竹抬头一看苏雨,咯咯地笑了起来。苏雨莫名其妙。萧云走过来看也不禁失笑起来说:“小雨,你这是到大同挖煤去了,怎么整成个煤黑子?”

苏雨到水管子上冲头洗脸,姥姥心疼说:“小雨,倒了热水洗,遭了凉还了得。”苏雨那里听得进去,哗哗的只管冲。洗毕,擦了头,从裤兜里掏出了一顶草绿色的军帽,拽掉上面的红五星戴了。得意的说:“下午上了半截课,实在没意思,就和建桥溜了出来。走到大街上,看到两个新兵蛋子,我们上去抓了他们的军帽就跑。他们在后边撵,刚巧来了一列煤车,我们扒上火车就回来了。弄了一鼻子煤灰。”

萧云气得骂道:“小雨,你小东西越来越不象话了!”苏雨一脸不屑的说:“像画就挂墙上了。抢个军帽算个么事,这是热爱解放军的具体表现。谁叫商店里没得卖。”萧云气得举拳要打,拳在半空中停住了,说:“等晚上爸回来打你罢。”苏雨嬉笑着说:“姐,你千万别跟老头老娘说。作为交换,我给你带回一本好书,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你看了《复活》,不就想看这本书吗。我在同学家找到了。说着苏雨解开上衣,从怀中摸出一本书来。

梅竹先接了过去看了扉页说:“萧云,这大胡子老头说得好哎,‘幸福的家庭都很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萧云说:“我就是想起这句话来,才叫小雨给我找这本书。我家也有这本书,是俄文版的。不过眼下中国,不幸的家庭也很相似。”梅竹惊奇地看着萧云说:“哎呀!萧云。你说得太有水平了,简直是个作家。我发现你家的人作文水平都很好,雷子的作文也是经常被老师在课堂上当范文来念,总是上墙报。”

萧云谦虚的说:“我写文章不行,胡诌几句顺口溜还可以。我想梅姐的文才一定不错,听你说话就知道,出口成章。”梅竹呵呵笑着说:“你别看我说起话来噼里啪啦,一写文章就麻了爪子,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我就是喜欢唱歌,表演节目。”萧云说:“听我哥说过,你歌唱得好。”梅竹高兴的问:“雷子是不是老在你面前提我?”萧云看出了梅竹的心事,故意说:“没有!就提过一回,说你长得像杨玉环。”或许是梅竹一时没想起杨玉环是谁,问:“杨玉环是谁?”萧云扑哧笑了,才知梅竹没什么文学功底,嬉笑着说:“娘娘啊!”“哪个娘娘啥?”梅竹还是没领悟过来。萧云笑道:“贵妃娘娘。”梅竹方才醒悟,打萧云说:“鬼丫头,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