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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故人相见若隔世
进入石门，满目萧索，杂草丛生，好在石门里再不如前十几年描述的那般可怕，没了随处可见的毒草毒虫，南宫策到底也还是心头一窒。
十来年生死两茫茫，南宫策已经无暇再去想那些过往年岁里有的没的的计较，痴了怨了的错对。或者说，再看到石门里景象的那一刹那，南宫策便已经什么都不在想了。
就连迈出的步伐也是茫然无措的。是的，是无措，那些快乐的忧愁的，各种各样的心思在胸腔里跳动着，南宫策也分辨不出其中的滋味，只是下意识的走着，走着……
石门里萧疏苍凉，但到底还是有人活动过的迹象的，循着走来，这本来就不算大的石门，要找起人来也是容易得很。所以也不需要南宫策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只是行出不远，南宫策便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对——
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儿，这味道很是浓烈，显然出事的地方并不远。此刻却并闻的任何的打斗声，显然是战事已经结束。
南宫策心头蓦然一跳，他也分不清心中蓦然生出的一点怕意究竟是为了谁，几个疾步转过树丛，入眼的就是一地的横尸，淋漓的鲜血，还有……树荫下蜷成一团的那个人……
在南宫策冲出来的那一刹那，那人已经下意识的抛出一记就地拾起的柳叶朝南宫策打来，只是经历过一场恶战，那人明显气力有些不足了，南宫策截住那柳叶的时候，这才感觉到那人虚弱的可怕……
那人的双腿，空荡荡的，一旁地上碎了一地的，想来便是她一直以来代步的轮椅，此刻也已经被人为地粉碎了个干净。没了依凭的那人颇为狼狈的倒在草丛中，身上也不知是溅着的血液还是她自己的，狼藉的染红了一大片。
然而更让南宫策惊心的却是那人的眼睛。
那双眼睛，曾是那般的纯粹坦然，也曾深情款款的注视过自己很多次，然而现在……现在……一道新鲜的刀口堪堪从那人的眼睛上扫过，两眼血淋淋的一片，那人咬着牙关强撑着半个身子侧耳听着南宫策的动静。
她，认不得他了……
这下是全然不知道他了……
看不见他的面容，也未听他的声音……连曾经熟悉的，他身上的味道，现在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忘了……
“你们还有多少人尽管都出来吧，背后伤人，也未见得你们有多光明磊落。”郁念云咬牙挺胸所坚持的，是她此刻所剩无几的骄傲。
而毁去她曾经那些骄傲的，南宫策又自问自己何尝不是里面的一个？
“念……念云……”这个名字很多年了，他在心里也是不敢触碰的，此刻唤了出来，也是磕磕绊绊的厉害，“是我啊……”
那人顿在那里，咬紧的牙关也并未放松，半响都一动不动的，不发一言，连头也不曾偏一下。
“是我啊……”南宫策重复道，“南宫策……”
说话间南宫策已经克制不住心里泉涌的思念与悔恨，他迫不及待的冲了过来想好好抱抱眼前这人，安慰她，同她说说心里的话。
这一次那人也总算是动了，有所回应了，不过却是抗拒着的。
“什么念云？哪里有什么念云？念云，早就死了。”那人明明已经伤的不轻，却还是硬生生的劈出一掌将他们的距离隔开。
“念云……？”
“我说了，没有念云！”那人咬紧的牙关里蹦出这么一句，可是声音里的哽咽却怎么也掩饰不了了，那血糊糊的双眼留下不少血水来，也不知是又触动了伤处还是流出的热泪。南宫策再也看不下去，若说十多年前的郁念云功力还在自己之上，但是现在，元气大伤又隔世多年，郁念云哪里还是南宫策的对手。
终于是仗着自己功夫更胜一筹，南宫策在郁念云出手之前先点了这人的睡穴。
恨也好，怨也罢，先歇歇吧……太累了，你太累了……
南宫策挽住沉沉睡去的那人，只觉得这人身轻如纸，憔悴的厉害，而便是昏睡过去了。南宫策扶起她的那一霎，那人也用着不大清醒的意识喃喃不停的唤着——“鸢儿……鸢儿……”
鸢儿？
南宫策并不熟悉这个名字，可是能让这人念念不忘的，世间还能有几人呢？
鸢儿……
这是我的孩子么？
呵。
南宫策啊南宫策，这些年你都干了些什么？！
郁念云醒转过来的时候，入眼只剩一片抹也抹不去的黑，思绪停顿了良久之后，郁念云才终于意识过来，她的眼睛——废了。
她最后能依靠的东西，也废了。
躺在那里，耳边是熟悉的，石洞里嗒嗒的水声，她回想起来，是了，最近一段时间石门里很不太平，老是有奇奇怪怪的人藏头露尾的出现在石门里的某个角落。郁念云虽然隔世多年，这些经验到底还是有的，她知道是有人找上门来了。
沉寂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有人按捺不住了……
郁念云经营多年，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差不多，对于这些她倒是不怕，心里唯一所牵挂的就只是她的孩子——蓝鸢了。
蓝鸢自小长在石门，武艺的事儿有娈芝挑着，风吹雨打的消磨有念云扛着。多年下来，蓝鸢和石门里的大虫小物交道颇多，所能拿得出手的，除了认些字，也就是一些下蛊整人的法子了。
她的骨子里天性烂漫，便是发现了有人躲躲藏藏的也只是兴高采烈的过来找念云道，“娘亲娘亲，有外面的人进来了，你看我是不是也可以出去看看呢？”
出去？
便出去吧……
石门里已经不安全了，也保不齐那些人打的是什么主意，而且困了这么多年，等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放她出去了。
郁念云的棋局已经布下，外面的风雨，依旧有郁娈芝帮蓝鸢扛，所有的后果，也由自己来一力承担。至于鸢儿，她应该是快乐无忧的。
所以，那便走罢。
送蓝鸢离开的时候，郁念云还递给了她一封书信，让她出去后再打开。里面，有寻找她爹爹的办法。得了这一讯息，蓝鸢便颇为兴高采烈的离开了。
临走前，蓝鸢立在石门的顶部朝着郁念云猛挥了双手喊着，“过一段时间我就带着爹爹回来看你，到时候我们一家团聚。”
过一段时间？
郁念云笑了。
看着蓝鸢的身影消失在那一头，念云脸上终究是掩藏不住的落寞。
鸢儿，我们还有下次见面的可能么？
